此時離淮平城數十裡外,泰淮群山中,一座幽深的洞窟。
明明位處大山深處,卻格外的清淨冷寂。
呼呼的山風吹過。
日下蟲獸皆隱跡,唯餘落葉簌簌鳴。
反常得令人害怕。
洞窟內,點綴著小孩手臂粗的白燭,在飄忽的燭光下,奇形怪狀的鐘乳石投下怪異的影子,在洞壁上扭曲蠕動。
繼續向前。
蜿蜒的洞道接連著一處巨大的石廳。
廳內最中央是一顆巨大的榕樹,足足有數十米高,茂盛的樹冠接連頭頂的穹頂,繁茂的枝葉遮天蔽日,血紅色的根須如雨般垂下,恍惚間能聽得到嗒嗒的根須碰撞聲響。
此時樹下已經站立了十數個人影,晦暗的燭光下,照得人影影綽綽。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肥大的胖子,其麵相慈祥,兩手合並,眼睛微眯,好似在虔誠地禱告。
不是肉山又是誰?
肉山身後則是一群群身穿黑色僧衣的則是黑佛教精銳。
能踏足於此,除了對實力有一定層次需求,還需要堅定的向道之心。
慢慢的,隨著肉山低聲禱告,身後的教徒同樣開始淺聲低唱,聲音彙在一起:
“道...道....道.....”
“仙...仙....仙.....”
“春種一粒子,秋收萬根木,以木立道,是人成仙!”
聲音越來越大,低吟慢慢變成低吼。
山洞裡忽然掀起一陣狂風,繁密的根須開始隨風晃動,發出噗噗的聲響,那樹乾之上褶皺的樹皮,花紋愈加詭密,隱隱有些像一具人臉。
赤色的樹液從皺裂的樹皮中滲透,好像流出的是血。
原本慈祥笑容的肉山,笑容變得瘋狂,嘴角向上彎起,好似要裂開,兩隻手高高地向上舉起,白嫩的皮膚,開始長出淺綠的嫩芽。
身後的眾人同樣如此。
淡淡的綠霧不知從何而起,氤氳在整片空間。
有難以名狀的黑影在其中逡巡。
聲音越來越小。
良久。
綠霧消散。
肉山一臉愜意地癱倒在地上,喘著粗氣。
可以明顯感知,其身上的氣息又強盛了不少。
其餘黑衣僧人也是一臉欣喜,感受到身體的強盛,接受著這來自不知名之處的饋贈。
“呼,大人,那邊催得急了,要求我等務必早日找出適格者,靈根者。”
離肉山最近的一個黑衣男子,麵容蒼白,臉上有三處膿瘡,分彆在額頭與兩頰,名為應昌,低聲彙報道。
“催催催,全都在催,那邊已經感知到動靜了。”肉山臉上笑容消失,哼哧兩口,惱怒道。
“我們現在完備的種子還有多少?”他說是這樣說,但終究還是問道。
“大概能支持播撒三次。”應昌低頭,“若是想像上次在雙全那邊,舉行一次春耕,隻能說勉勉強強。”
“隻是能不能找出靈根者,這個卻無法預料,畢竟我們那麼久都未成功。”
他歎息一聲。
“長老你說這勞啥子‘靈根’到底是什麼玩意,為什麼那群人,非得找到才肯罷休?為此付出那般代價也甘心?”
肉山抬起頭,看著眼前那龐大的榕樹。
此時樹影婆娑,猶如靈木。
誰知道,其從一粒種子長到現在,不過用了三個月不到?
“沒人是傻子,據我所知,‘靈根’在那邊,類似於我們這的神異體質,絕倫天賦,
那等人物,若不隕落,所能達到的高度,不是我們能想象的。”
他解釋道。
“那我們幫忙找....,不會出什麼事嗎?”應昌低聲道。
“天才在沒有徹底成長之時,便猶如未曾化蝶的毛蟲,沒有人會言及其美麗,況且,天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你怕什麼?”
肉山不屑地道。
“直接進行一次春耕,地域,就放在淮平城吧,不是都想要些動靜嗎?那我們就來一出大的!”
“這.....在淮平?城裡可是有宗師,甚至大宗師坐鎮,若是出事了...那邊也不好交代吧?”臉生膿瘡的男子饒使心臟夠大,也有些遲疑。
如今各地界域都在修築天關,各地家族,宗門,都有人員指標,每日幾乎都有立命高手,宗師武夫前往。
這等通敵賣國,不對,是賣界的事,若是被發現,彆說株連九族,怕是帶點親密關係的都會被一一處決。
恐怕即使是身份尊貴的那位,到時候也不會出手相保,反而第一時間滅口幾率更大。
“怕什麼?上麵已經說了,種子發芽,動靜極小,即使大宗師也察覺不到,而且想要好處,又不想擔負風險,你我又不是天人子嗣,有那般好的事?
至於那邊.....”
肉山低下頭,麵部正好隱藏於陰影之中。
“那邊不用管,我等不是他的下屬,按我說的做,一切後果我來負責。”
“是!”應昌眼神一凝,抱拳行禮。
很快便喚了一隊人馬,往洞外走去。
不久,石廳裡便隻餘肉山一人。
他蹣跚著步子,走向中心的榕樹,似人手的樹須打在臉上,也無動於衷。
終於,他走到樹旁,輕輕撫摸著樹乾上詭雜的樹紋。
物有三六九等,人有高低貴賤。
有些人,一出生卻擁有旁人窮儘一生也無法觸及的物事。
有些人,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
血身做事他很討厭,但有句話說的卻沒錯,人.....哪能一輩子當狗?
正如不過終年過河卒,哪得幾分心沁涼?
他抓起樹乾上赤色的樹漿,有些粘稠,隨後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臉,轉身離去。
唯有心狠,唯有搏命。
............
此時,淮平城,團結新區。
靠近主乾道的一處偏僻房屋。
房屋陳設已經很老舊,灰塵染了厚厚一層,最少數月無人居住。
像這樣的屋子,團結新區並不少見,大多是本地人,在其餘處有新的房產,此處則留著等拆遷而已。
隻是此時,原本久無人居住的房屋有了些不一樣的變化,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抹清香,直接將黴舊味壓下。
房屋內。
林末手撐下巴,目光深邃,坐在扶手都斷裂了半截的梨花椅上。
“還不說嗎?”
他低聲道。
腳下,是兩具男子的屍體。
身上爬滿了數個手指粗細的小孔,溫熱的血水緩緩流淌,浸濕著灰塵,沿著地板縫蔓延。
其儘皆雙眼瞳孔渙散,麵部烏青,兩頰的肌肉都在痙攣,似乎死前受了什麼極大的痛苦。
“你....你是魔鬼.....”蘭溪此時屈辱地趴在地上,視線在模糊,但意識卻因為對方下了某種藥物,格外的清醒,
甚至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水,伴隨著無力的滴答聲,慢慢地從體內流出。
這種生命緩緩流逝的感覺,簡直讓人絕望。
更何況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