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3 章 穀城縣令(2 / 2)

秋夢期這才翻身上馬,帶著剩下的人朝著荊州方向奔去。

……

茶庵村的事件讓蘇韻十分震驚。

已經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她氣得連罵幾聲混賬。

她想不到自己治下的軍隊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前製定製度的時候不是沒有強調過親民愛民禁止迫害百姓,但在執行的過程中,還是有些人陽奉陰違,還有些軍官將領一手遮天,以至於有些隊伍裡有人犯下如此惡劣行徑。

軍隊改革勢在必行。

立即下令讓兵部重新擬定軍紀,以現代化的標準對士兵行為進行約束和訓練,將相關條款具體化,具體到如士兵不得進入民宅,不得對百姓有任何騷擾,甚至不得拿走百姓家中的一根針一條線等。

同時還一一對應地給出懲罰。

為此兵部有人提出抗議,“如今越國要開疆擴土,靠的是這群士兵,如此苛刻,怕是要引起底下士兵的不滿。”

蘇韻冷笑道:“以前大焱的士兵沒有軍餉,還拖欠糧餉,連馬匹和衣裝都要自己準備,到孤這裡,孤糧食衣物給你們配齊,每月軍餉按時發放,數量更是大焱的幾倍,就算戰死沙場,撫恤金也第一時間送到家裡頭,怎麼的,孤條件越好,你們倒是越不知足?”

接著又質問那人:“你既是出身老百姓人家,若是彆的士兵對你的家人施暴,你待如何?”

“戰士的職責是保家衛國,這個職業神聖而光榮,不是什麼下三濫的人都能參軍,穿著這身鎧甲就要對得起自己的身份,既然參軍就必須服從軍中紀律,這事沒有任何條件可講。”

“待新的軍紀出來後,每天吃飯之前,所有人必須背上一遍軍紀。”

“凡有違反紀律者,嚴懲不貸,膽敢包庇下屬的上官,雙倍懲罰!”

等她開完會發完脾氣,許牧通這才匆匆趕到了荊州,隻是開口第一句卻是為那千戶求情。

蘇韻看著他,半晌才道:“孤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已經明令按照軍規軍紀管理軍隊,卻還出現了茶庵村那樣的事,原來問題出現在許將軍這裡啊。”

許牧通麵色訕訕,他是個大老粗,平日為了籠絡手下的人,對有些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做得不過分他就沒管那麼多,沒想到這事卻捅了出來,還被王夫看到了。

若是彆人他直接一刀劈了就算了,可是那千戶,是他妹妹的兒子是他的親外甥,說什麼也得把人給撈出來,大不了以後不讓他進軍營算了。

但這事既然被王夫撞到了,想私底下解決肯定不行,他也隻能厚著臉皮來求蘇韻。

如今被蘇韻這麼一說,頓時老臉一紅,小心翼翼道:“陛下,石鵬這人吧雖然是有點混,但是這幾年來幾場戰役他的表現都很不錯,是個不錯的苗子,又肯拚,若是以後遇上更大的戰役,他能獨當一麵,您看,要不就通融一下,讓他將功贖罪得了。”

蘇韻冷笑一聲:“右手都被夢期給砍斷了,以後就是個廢人了,還怎麼將功贖罪。

許牧通這才想到這一茬,臉色一僵,忙道:“既然王夫已經責罰過了,這次便算了吧。”

蘇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可知道為什麼夢期會砍斷他的手嗎?當時他將眾衙役的打倒在地,新縣令一介文人,迎著他的鞭子也要上前將他緝拿歸案,他一鞭一鞭地朝人家身上抽,小縣令的臉上那一鞭,深可見骨。”

許牧通聽到這話,也不禁覺得頭皮發麻。

蘇韻道:“人人都說我愛民如子,小縣令受傷,我自然心痛,若換做是你兒子,你能容忍那千戶往他臉上一鞭一鞭地抽嗎?”

許牧通聽到這話,趕忙道:“那自然是不行的。”

說完才覺得掉入蘇韻的陷阱,隻能無奈道:“我本也不想管這外甥,隻是我妹妹鬨得凶,我實在也沒辦法。”

蘇韻道:“這麼著,後天穀城縣縣令會對茶庵村這個案子公開審理,你去旁聽,聽完了如果覺得還是想繼續幫你外甥說話,再來找孤,如何?”

許牧通無法,隻得應下來。

待他走後,秋夢期這才從幕後走出來。

“他若是知道穀城縣縣令就是他兒子,不知道到時候會作何表情?”

蘇韻歎了口氣:“許牧通這人,能打仗是真的,但是非不分,看似果敢,實則優柔寡斷,已經害死了一個李婉,但願不要再傷害了靖忠。”

秋夢期接過話道:“說實在的,如今他的兵權最大,手下的士兵又跟著他許多年,我不放心他,而且隻要他在這個位置上,所有的改革就算文件頒布下去了,但是執行起來不會徹底,沒辦法輸入新鮮的血液,舊的風氣依然存在,這樣很不好管理。而且他的那些兵更自覺高人一等,又有他在上麵頂著,真犯下大錯,我們插手的話還容易激化矛盾。”

蘇韻看了她一眼,道:“誰才能讓你放心?”

秋夢期吐出兩個字:“王三。”

王三是她帶出來的人,那些肮臟的事,那些辛苦的活都是他在乾,他從來都是少說多做,不管什麼事,僅僅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麼,轉頭就默默去做。

他不認字,就利用空餘時間跟其他人學習,也不介意向煥兒這樣的小孩子請教,認了字之後,他就開始看兵書,不管是執行任務還是打仗,每一次都能奇襲得勝,是一把出其不意的刀刃。

對秋夢期來說,師兄影七是一個無所不能總在最危險時刻將她護在身後的鎧甲,而王三就是她手邊一伸手就能碰得到的刀,最貼心的工作夥伴。

曾經封樂縣一個小小的城門守軍,如今南征北戰的驃騎大將軍,除了秋夢期的偏心,還有王三自己的努力,秋夢期對待他,有點像對六子王小寶那種感覺,但又更親一層,感覺他更像是一個流落在外的兄長一般,默默守護著她。

蘇韻想了想道:“我明白你心裡所想,先看看許牧通去了穀城縣之後的表現再做下一步規劃。”

秋夢期嗯了一聲,幫她輕輕揉捏著後背,去除疲勞。

……

許牧通去了穀城縣,他沒有表明身份,直接和老百姓站在大門口一起圍觀縣令審案。

當他抬頭向堂上望去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一般定在了原地,他萬萬沒想到,堂上那個唇紅齒白的大半個青年,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隻是那白皙的臉上,一條暗紅色的疤痕猙獰地爬在臉上,使他俊秀的容貌多了一股破碎的感覺。

許牧通想起前日越王說的話:“新縣令一介文人,迎著那千戶的鞭子也要上前將他緝拿歸案,千戶一鞭一鞭地朝人身上抽,小縣令的臉上那一鞭,深可見骨——”

“若換做是你兒子,你能容忍那千戶往他臉上一鞭一鞭地抽嗎?”

他當然不能容忍,誰敢抽他兒子,他就要砍死誰!

堂上許靖忠身上的傷害未好全,連開口都困難,甚至每說一句話就牽扯到臉上的傷口,傷口處滲出新鮮的血液來,隻是一看就覺得疼痛。

許牧通捂著心口,覺得那裡痛極了,甚至比自己在戰場上中的箭傷都還要疼。

隻是看著跪在下方的外甥,頓時又揪心不已,怎麼這事卻偏偏讓忠兒給遇上了呢……

數日來,許靖忠借著秋夢期留下的護衛,安排衙役全體出動,進行多方取證調查,後麵又陸陸續續抓捕了不少的士兵歸案,三十七個人,每個人的名字後麵,都是一大串長長的罪名。

證據確鑿,最後一一宣布了判決。

當石鵬聽到自己被判死刑的時候,大叫不服。

許靖忠冷哼道:“你搶奪百姓財物,□□良家婦女,還打死了兩個企圖阻攔你作惡的兩名少年,你這種人,死有餘辜!”

“你憑什麼審判我,我是對越國有大功的人,我帶領五千士兵勇奪荊州的數縣,不管我做什麼,這些功勞都能免我一死,你不能判處我,我不服——”

許靖忠:“你可以不服,你也可以發起重申,由刑部和都察院複核,不過你彆忘了,那日削你手掌的,是都察院的長官,你覺得複審能推翻我的判決嗎?”

石鵬終於害怕了,大嚷道:“我要繼續上訴,我舅舅是兵部堂官,是北伐的兵馬大元帥,他一定能保下我,你判不了我,我不會死的,我舅舅一定會救我,你是縣令又怎麼樣,陛下器重你又如何,可是陛下沒有了我舅舅就打不了仗,隻要我舅舅和陛下說,陛下一定會放了我,到時候你就等著,我一定會收拾你——”

許牧通聽到這話,頓時青筋暴起,是誰教這個蠢貨這麼說話的。

忠兒要是聽到這話會怎麼想,陛下聽到這話又會怎麼樣,許牧通不想讓兒子發現自己在現場,隻得壓著火氣抿著唇未發一言。

而許靖忠聽到這話,果然頓了一下,道:“許牧通是你舅舅?”

石千戶聽他這麼一問,還以為對方怕了,哈哈大笑道:“怎麼,怕了吧,識相的趕緊把我放了,把卷宗給燒了,我能饒你不死。”

許靖忠眼裡卻露出來一絲冷笑,怒道:“這就是你在軍中耀武揚威

的理由,這就是你在外頭欺男霸女的理由?”

臉上的肌肉因為他的生氣,一滴血順著傷口滴下來,瞬間變得如地獄裡出來的修羅,看上去十分可怖。

石千戶聽出對方話裡的不對勁,再看他這樣的表情,原本囂張的氣焰也慢慢地降下來,道:“你若是能放過我,我去與我舅舅說,讓他和陛下說一聲,將你提拔提拔——”

“住口——”許靖忠大怒道,“我告訴你,就算今天是許牧通站在這裡,犯了和你一樣的罪,本官也一樣要將他依法處置,絕不容情。”

人群裡聽到這話的許牧通身形一晃,竟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但是我相信,許將軍不是這種人,他南征北戰,北上抵禦過匈奴羌胡,南下晉山剿滅海寇,援馳閩州鏟除水匪,為了家國百姓他連三千萬兩的寶藏都不放在眼裡,他怎麼可能為你這種敗類去求陛下,毀了他一世的英名!你若是再敢胡言亂語毀將軍清白,彆怪我當場對你動刑!”

許牧通原本搖搖欲墜的身子瞬間挺直了,他胸口有一團火在燃燒。

這才是他兒子啊,這才是他的種!

他懂他,他一直都在關注他,他在為自己引以為傲。

天,他先前都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去為那種敗類去求陛下,這樣隻會破壞自己在兒子心裡的形象。

許牧通眼眶發熱,趕緊從人群中退出,往外走去,他怕被那個畜生看到,若是他嚷嚷出來,兒子一定知道自己為那個畜生求情了。

這不行!

許牧通幾乎是掩麵逃出了穀城縣的衙門。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影消失的那一刹那,堂上的年輕縣令這才轉過臉來望向他離開的那個方向,眼底泛著淡淡寒光。

他看著台下瑟瑟發抖的石鵬,瞳孔微縮。

當年,就是此人的母親,連同那個惡毒的老太太,磋磨著母親,使她不幸流產,自己也失去了那個沒能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姐姐,母親傷了身子,又被那個男人傷透了心,這才在生下自己的時候香消玉殞,獨自去了那冷冰冰的地府。

“關於官兵侵犯茶庵村刑事一案,陛下和王夫十分重視,特意囑咐本官審好此案,嚴懲作惡之人,以還茶庵村百姓公道。為此陛下更是責令兵部修改軍隊規章及紀律並嚴格執行,杜絕此類案件發生,也請百姓回去後相互轉告,一遇上這種不平之事,不管對方是何人,就算是皇親國戚也好,即刻到衙門報案,本官一定會為你們做主。”

這話一出,圍觀的百姓和前來作證的受害者們不禁熱淚盈眶,直呼青天大老爺。

“另外,陛下特意吩咐本官做好後續的安撫工作,並提供了專項的銀子對村民進行賠償和人道援助,請每戶各派代表到戶房核對領取。”

“官兵侵犯茶庵村一案就此結束,退堂!”

……

許牧通從穀城縣回去後,直接去找蘇韻,跪在地上痛哭請罪。

蘇韻道:“不是孤特意瞞著你,與石鵬發生

衝突的是忠兒,隻有你親眼去看了,才是眼見為實。”

“是臣糊塗啊,這些年李泰不讓忠兒見我,原來是有道理的,幸好他不和我一起過,不然我也養不出這麼一個清風霽月好兒子好官。”

但讓他欣慰的是,他的忠兒是認他這個做父親的,不然他不會說出他的那麼多優點來,這一切,值了!

蘇韻這才慢悠悠道:“如此,你要怎麼麵對你妹妹妹夫?”

許牧通這才咬咬牙道:“當初婉兒的事,我娘和妹妹已經對不起過她一次了,我對她們也已經仁至義儘,石鵬所為,皆是咎由自取。”

“臣向陛下請辭兵部堂官和北伐的兵馬大元帥職位,退出軍機處,懇請陛下對外宣稱,是因臣沒有約束好部下,才造成如此惡劣事件,母親和妹妹見我因此丟了官職,定不敢再鬨,如此,臣對底下的弟兄們也好有個交代。”

蘇韻思索,半晌才道:“你知道放棄這些對你意味著什麼嗎?多少人窮極一生隻為入閣拜相,越國雖然隻占三州,但將來會走到哪一步,你其實心裡也有數,此時放棄,這是極大憾事。”

許牧通搖了搖頭:“今日聽到忠兒說的那番話,臣心中羞愧不已,覺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心裡的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臣受之有愧。”

秋夢期見他意已決,這才道:“軍機處的位置孤給你留著,其他的便準了。”

……

很快,朝廷新的通告出來了:

兵部堂官兼北伐兵馬大元帥許牧通,未能正己率眾,致使部下將士滋事茶庵村,強奪民財,欺男霸女,更致數人命隕。現奪去許牧通兵部堂官兼北伐兵馬大元帥之職,著降為衛將軍。另有其他官員負連帶責任,皆作降職處理,人員名單如下……即日起,由原驃騎將軍王三接任兵部堂官,並兼任北伐兵馬大元帥,統領越國軍中一切事務……

茲以嚴明軍紀,特令兵部整頓軍伍,加強組織紀律。自今日起,實行新軍事製度及管理製度,各軍中將士宜為表率,以示軍威……

通告一出,百姓奔走相告。

“果真是下麵這些人鬨的鬼,我就說越王怎麼可能養出這麼一群魚肉百姓的豺狼虎豹。”

“許牧通哎,嶺南道節度使,統領士兵幾十萬,聽說陛下如今北伐的兵馬大多是許牧通的帶過來的,她居然敢為了一個區區茶庵村就把許牧通給擼了,就不怕許牧通的原部下造反嗎?”

“不然怎麼說陛下愛民如子呢,先是讓穀城縣新上任的縣令把那些為非作歹的士兵給一通審判,該殺的都殺了,然後才把上頭具有連帶責任的一串官兵都處理了,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不偏不倚,如此也算公正。”

“聽說茶庵村的老百姓得到的賠款好大一筆,真是讓人羨慕。”

“你這羨慕的啥呀,苦命人應有的賠償,再多都不算多。”

“可換作彆的人占領穀城,下邊的百姓還不是照樣被糟蹋,也隻有越王還真當一回事,還給了巨額的賠款……”

“我跟你們說,那個新上任的兵部堂官,叫王三的,人們都稱他為活閻王,嘖,折磨那叫一個酸爽,以後這些當兵的就有的受了咯。”

“什麼叫折騰,隻要他們忠於職守保家衛國不像那些人那樣乾惡事,王大人還能怎麼折騰他們。”

“就是,不過軍中新規出來,咱們老百姓就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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