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讓她稍等,吩咐大福在外頭守著馬車,並留意隔牆的方向。
“不瞞姐姐,我家主子想租下這院子是用來開作坊用的,到時候會有十來個工人住進來,平日也會有材料進出,不知道姐姐會不會介意。”
麗娘腳下步子一頓,道:“我是不嫌棄,隻是既然你們是做生意的,我家又是這麼個情況,姑娘要不要再斟酌一下,到時候影響生意就不好了。”
“不礙事。”
麗娘聞言,隻要提著一顆心將人引往後院。
蘇韻又問道:“既然有如此惡鄰,麗娘姐姐有沒有想過把房子賣了去彆處生活重新開始?”
麗娘歎了口氣,她何嘗不想,但每次出去那些人都不近不遠跟著,她帶著女兒想出城,不是馬車壞了就是身上的銀錢被偷了,到了半路就不得不回來,她也看出來了,是有人不想跟她們母女二人出城,也不想她們跟外人有交集,但不知為何又不取了她們的性命,就把她們囚禁於此地一樣。
想來跟牢裡的丈夫有關。
要不是因為這些年家中積蓄被花光了,她也不會把房子掛出去要出租。
但這些事情不好與外人說,她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蘇韻見她不欲多說也就暫時不再繼續問下去,隨著她去後院看了一番,覺得這裡麵同樣寬敞,除了可以住人,也能進行生產,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地方我很滿意,就定這兒吧。”
“姑娘還沒問
我房租呢。”麗娘有些詫異,
不是說還有主子嗎,
主子沒看就能定下來?
“忘了問了,這兒的租金幾何,如何繳納?”有惡鄰在,房租高也高不到哪兒去,蘇韻還真把這茬給忘了,這著實不像她的為人。
麗娘對於她的草率著實是有些看不懂,回道:“一個月二兩,不收押金,逐月交即可。”
城中的鋪麵那麼小小一間都要一個月一兩,這裡這麼大一座院子才要二兩,想來除了偏僻,麗娘考慮更多的是因為隔壁的因素,一月一交也是怕根本住不了那麼久的原因吧。
“價格合適,廖三嬸,回牙行擬契書吧。”
廖三嬸見她們已經談成了,她心裡倒反是沉甸甸的,但也沒得法子。
“還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麗娘問道。
“抱歉,剛剛忘記介紹自己了,我姓蘇,叫蘇韻。”
“蘇姑娘,我就不跟你們去牙行了,回頭你們擬好拿來給我簽個字就行,廖三嬸她們家辦事,沒什麼信不過的。”
蘇韻道:“看你們這個樣子,孩子應該許久沒出家門了,跟我們出去轉轉,待會兒我再送你們回來,好嗎,小芙兒?”
剛剛聽到麗娘叫她芙兒,蘇韻就知道她的名字。
芙兒一聽,滿臉期盼地望著母親,那神色,實在令人難以拒絕。
麗娘心酸不已,她們母女二人已經有幾個月沒出門了,後門出去有塊菜地,平日吃菜倒不用出去,偶爾出去采購一些生活用品,那些人都是不近不遠地跟著,讓人背脊發寒,好不容易買到東西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家了。
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她自己是不要緊,但孩子渴望外麵的世界,帶著孩子出去放放風也好。
於是點了點頭道:“如此,就麻煩蘇姑娘了。”
隔壁王麻子和幾個地痞無賴看著麗娘母女跟著上了馬車,其中一人忍不住諂媚上前道:“寶哥,這妞看著很不賴,不然就讓她住進來唄,大家也養養眼,就不跟前幾個那樣把人給弄走,你看成不?”
其他幾個也七嘴八舌地跟著出聲,王麻子瞪了他們一眼道:“你們以為老子不想,上麵大老爺給了我一個月一兩銀子,就是看著不給這家母女跟外人接觸,等過了今年秋天,她男人死了,咱想咋樣就咋樣,在這之前,彆弄出什麼幺蛾子。”
說著又衝著幾人道:“還不快跟上去,彆把人給跟丟了,老子一天天老吃好喝伺候你們是白養的你們啊。”
幾個地痞聽著,也不敢再出聲,一個個縮頭縮腦地遠遠地跟了上去。
車子寬敞,坐著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倒也不擁擠,芙兒好久沒能出來,對外邊的街道充滿了好奇,鑽出車廂和大福擠在外頭趕車。
車內,麗娘放下車簾子一臉擔心,那些人果然還是跟往常一樣,遠遠地跟著,生怕自己多跟彆的人多說了一句話。
可身邊這位年輕的蘇姑娘卻一臉淡定,根本沒將周遭的情況放在眼裡。
廖三嬸是牙行的人,人也
精明,上次這姑娘托她找的鋪麵,如今開張賣蚊香已經賣幾天了,她也買了兩卷回家,現在每天晚上都點著,屋裡果然一隻蚊子都沒有,比先前他們用艾草等其他驅蚊的草藥可管用多了,如今她那小孫子可日日都離不開這蚊香,不用多想就能知道以後她們生意能做得多大。
而且看這姑娘言談舉止皆是不俗,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風範,想來確實來頭不小,於是也不再憂心,反倒勸著麗娘道:“如今房子租出去,蘇姑娘家主子又是個不怕事的,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好好過日子,那些人要是鬨得凶了,就報到官府去,讓縣太爺給你做主。”
麗娘歎了口氣,道:“說來也是我丈夫惹的災禍,不知怎的就惹上了人命案,這些人都是苦主的家人,隻要不鬨得太過分,官府根本就不想理。”
原來麗娘的丈夫陷入一樁人命案中,如今已經被關起來了,等著秋後處斬,王麻子等人就是借著苦主的身份對婁曲的妻兒百般騷擾,先前也有衙役前來調解過,停了兩天又繼續鬨,後麵官府就再也不管了,反反複複麗娘也覺得心累了,再怎麼被欺負都不願意再去告官,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
“算了,不提也罷。”
廖三嬸卻道:“那都是以前,如今咱們這位縣太爺,據說辦案很有一套,眼下還到處發告示說要給百姓把前兩年徭役的工錢給結了,就這兩天的事情,可見是個好官,這群人若還是膽大妄為,你不如去試試,說不定他還真管呢。”
一旁是蘇韻也溫聲道:“若真有這等事情,還是報官解決得好,不過你也彆擔心,等咱們簽了契書,那幾個地痞若是再鬨,就算麗娘你不去報官,影響到我家主子做生意,主子也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那群人。”
聽她這麼說,似乎她主子挺厲害的樣子,麗娘心中微動,也暗暗希望新租客是個有本事的,能將這群無法無天的人震懾一番。
既然雙方已經都談好了價格,到了牙行後,廖三嬸很快既讓她兒子寫好契書,三方一起簽字畫押,租賃一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蘇韻也把提前備好的一個月租金交給麗娘道:“鄰居騷擾一事你已跟我說明白,是我執意要租,就算是我真的提前退租,這銀子我也不會再拿回來,你放心用就是。”
麗娘聽她這麼說,鼻子一酸,差點就落下淚來,她們母女二人如今無田無地,就隻有這麼一座大院子,再無其他收入,家裡之前的東西都已經拿出去當賣,實在拮據,眼下這二兩銀子簡直就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蘇韻又一並把傭金給付了後道:“你把契書收好,這會兒閒來無事,不如我們在周邊逛逛,待會兒我再送你回去,如何?”
“若是蘇姑娘得閒那是再好不過。”
麗娘好些日子沒有出來,自是要采買一番,包括糧油布料和一些生活用品,蘇韻讓大福給她充當苦力提東西,自己帶著芙兒跟在後邊,給她買了些吃的東西。
芙兒雖然想吃,但沒得母親允許也不敢伸手接,蘇韻這才道:“姨姨過幾日去你家裡住,到時候要有很多事情要忙,還要碾藥粉,你到時候幫我照看一下驢子,就當做換這些糖了,你看可行?”
芙兒一聽,覺得自己能用勞動來換,不是無功不受祿,於是就開開心心地答應了下來,很快兜裡就塞滿了糖塊,麗娘見狀,本想嗬斥她不能拿人東西,但看著女兒這樣一副久違的開心模樣,抹了抹眼睛把話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