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何嘗不分析過其中的利弊,但情緒這種東西,不是你想緩下來就緩下來。
“我知道,我就是忍不住亂想。”
“小的知道,蘇姑娘這是關心則亂。”
蘇韻勉強地擠出笑意,算是認同他的觀點。
而原本一直不吭聲的影七這時卻開口了,“若是她連自己都保全不了,那就枉為師父的徒弟了。”
他聲如其人,冷淡不帶一絲感情。
原本坐立不安的蘇韻在聽到影七這句冷冰冰的話,卻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
……
申時。
等王少智兄弟帶人趕到河源趙家,太陽已經漸漸偏西。
趙家的莊園院子一片肅穆,並無任何喧鬨之色,也沒有一絲要嫁女的喜氣。
不過嫁女為妾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一般來說不像明媒正娶那樣經曆三書六禮等重重繁瑣儀式,隻需一頂小轎把人抬進門就算完事,哪裡還要請人來吹吹打打觀禮吃席的。
王氏兄弟二人帶著二三十來人烏泱泱地趕到,堵在了趙家大門口。
看著攔在門口的趙八和幾名護衛,王少智輕瞥了他們一眼道:“原先和你們家主商量好的,今日要將三姑娘接過去成禮,你們這些狗奴才,不放人走,也不讓人進去,這是何意?”
趙八冷笑道:“和我們家主商量?不知道二位跟的是我們哪個家主商量?”
“自然是劉武通劉家主!”王少仁鼻孔朝天冷哼一聲。
趙八呸了一聲:“這裡是河源趙家,我們家主姓趙不姓劉,二位要找的人不在這裡,請回吧。”
“你——”王少仁大怒,拿起棍子就要掄人。
王少智卻趕緊將他製止住,
衝著趙八道:“你們趙家大姑娘和小公子已經身死,
如今是二姑娘夫婦管家,我倒是聽說二姑娘身體抱恙,家中一應事務都交由你們二姑爺來處置,我們王家納妾一事便是跟你二姑爺商量好的,何以出爾反爾?”
趙八冷笑道:“一個外姓人,憑什麼管我們趙家。”
“這廝真是不識好歹,三哥,直接將他拿下,嘰嘰歪歪的浪費時辰。”
王少智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王少仁一使眼色,手下那群惡仆立即撲了上來,趙八眼神一凜,拾刀帶著幾名家丁迎了上去。
就在這時,院內匆匆往外走出幾人,隻聽劉武通的聲音傳了出來:“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快住手——快住手——”
王少智見到劉武通出來,趕緊喝令打手退下。
趙八等人也忿忿收手。
“劉武通,怎麼回事?”王少智喝道。
劉武通趕忙跑近,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壓低聲音道:“哎,這不是……這不是……沒看好人,這會兒人跑出來了,死活不給嫁,那趙八又聽著她的,我也一時候沒有辦法。”
“你他娘的就是個沒用的東西,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劉武通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立在原地一臉訕訕。
趙馨很快也走到院門口,看著王氏兄弟帶著的二三十人,冷笑道:“三爺帶著這麼多人來,這是想乾什麼?”
王少智看著眼前的女人,氣她破壞自己的計劃,害得自己還要親自跑一趟,恨不得上前狠狠抽她一頓,眼珠子像是粹了毒似的,一點也不留情麵道:“劉二夫人怕是忘記了當初我的那些警告了,也忘記自己做過什麼事,要不要我再幫你回憶回憶!”
趙馨聽他這麼一說,臉色明顯是變了,但又不甘心這麼妥協,道:“王家如此欺人太甚,當日三爺說的那三個條件,前兩項既然已經辦成,何必苦苦相逼,你我兩家同是封樂的鄉紳世家,做事留一線,往後也好相見,京都的大人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各退一步不好嗎?”
王少仁不屑道:“如今趙家如同落日西山,已然不成氣候,竟敢妄想和王家相提並論,至於你們京都的那位,不過是個小小的京兆少尹,連替我們三太爺提鞋都不配,你也有臉提起京都的大人們,真是自不量力。”
趙馨聽完這話,臉上血色褪儘,十分難堪,不得不說,王少仁所說的一點不差,不隻是封樂這邊她比不過人王家,連京都那邊的靠山都不知要差上許多。
但她晾二人不敢將趙銘和趙蕊的事情就這麼當麵說出來,畢竟這事算起來,王家也難逃乾係,這也是她敢將趙竹的花轎攔下來的底氣。
故而硬氣道:“彆的條件倒是好說,但我三妹的婚事,我決計不能答應!”
保住趙竹,除了她是她的親妹妹,最主要是,一旦沒了她,趙家的珍珠產業將徹底被顛覆,自己這個家主也就隻剩下一個空殼子了。
王少仁一雙鷹眼定定地看了她,瞬息之後臉上露出殘
忍的笑意,道:“你這個女人,勾結外人殺害自己的親弟弟,又親自下毒毒死自家大姐,你還有什麼當趙家的家主——”
趙馨萬萬沒想到王少仁居然不留一絲情麵,立即尖叫打斷:“五爺休得胡說,你們為了將我妹妹納娶為妾,協助劉武通上位,竟然不惜往我身上潑臟水,你們彆妄想著會有人相信你們!”
王少仁冷笑一聲,轉頭衝著趙八道:“你們少爺就是被這個女人害死的,虧你還忠心耿耿地保護她。”
趙八等人一聽,都紛紛轉頭去看趙馨。
趙馨臉上血色褪儘,大聲道:“彆聽他胡說,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就是為了挑撥離間,我是你們的家主,你們難道連家主的話都不聽了嗎!”
王少仁:“家主?你就是為了家主這個位置,才害的你弟弟和你大姐,不然你怎麼當得上這個家的家主。”
趙家下人圍在一處,看著趙馨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和不可置信。
趙馨腦子裡嗡嗡直響,她捂著腦袋用力地搖了搖頭,“王少仁,彆欺人太甚,否則玉石俱焚,我不好過你們一個也彆想跑。”
王少仁冷笑道:“我們兄弟幾人可什麼都沒做,莫非你有什麼證據,你要是真有證據,去衙門告我們啊。”
趙馨嘴唇發抖,這件事她不是沒想過,但如今連丈夫都不跟自己站在同一邊,如何能告得倒他們,自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到最後卻一個都撈不著,她咬咬牙,抬起頭來又換了一副嘴臉道:“三爺,你們不就是想娶我妹妹嗎,你們帶走就是,我如今隻有一個條件,不要在我家院門口胡說八道。”
王氏兄弟二人聞言,相互對視一眼,臉上儘是得逞的笑。
王少仁抬起手道:“去,進院子裡去把三姑娘請出來,抬上轎。”
趙家所有下人均目瞪口呆,一時間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聲音喝道:“我看誰敢——”
那聲音蒼老中帶著威嚴,王少智等人抬頭一看,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來人正是一直臥病在床的趙老太爺,可此時看他紅光滿麵,哪裡有半點病態。
趙馨見老太爺突然出現,瞬間傻了眼,結結巴巴道:“祖——祖父——你——你不是——”
“怎麼,你是不是以為我老頭子病入膏肓一腳踏入棺材要死了,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
趙馨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而王少智兄弟二人麵麵相覷,原先聽說老太爺昏迷不醒滴水不進,可現在看,腳步如此穩健,一點都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哪有大病初愈的人能有這樣的精氣神。
王少仁冷哼一聲,道:“我們兄弟二人可不管你病還是沒病,但既然你孫女和孫女婿答應將趙竹許配給我三哥,我們不過是按照約定來接人,你識相的,趕緊讓我們把人帶走,否則——”
“否則怎麼樣?莫非你們想強行擄人!”隨著清脆的聲音傳來,趙竹在兩名丫鬟的攙扶之下,從人群中擠
出來。
看她那柔若無骨的模樣,像是被下了軟筋散。
王少智第一次見到趙竹,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眼冷清十分俊俏,與趙蕊比起來不相上下,忍不住心生歡喜。
“強行擄人倒是說不上,既然已經付訖納妾之資,便算是說定了,豈能容你說不嫁就不嫁的,這事不管到哪兒說我都有理!”
“隨隨便便找個不相乾的人下聘就想把人納回家做妾,你們王家人還真是理直氣壯,你還想要理是吧,那就一起去衙門讓縣令大人判一判,到底你有理還是我有理。”
王少智瞬間就被趙竹這一問給問住了,隻要趙老太爺還在,這事就算不得數,更何況還是找那姓秋的講理,那姓秋的如今對他們王家意見很大,肯定不可能站在他們那一邊。
他心裡不知道要罵劉武通不知道多少萬遍,這廝是怎麼辦事的,趙蕊都被弄死了,原先趙馨也被囚禁起來,可他居然一個人都沒看住,簡直太令人失望了。
“三哥,怎麼辦?”王少仁眼看形勢不妙,壓低聲音問道。
王少智咬了咬牙道:“他們人少,直接將趙竹搶過來,若是以後追究,那也是劉武通夫婦二人做主嫁妹,與我們無關,等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趙竹一個女人家,還不是得乖乖就範。”
王少仁本就不是什麼善茬,如今得到兄長發話,裂開笑了,露出那一口細碎的牙齒,揚起手中的刀,大喊道:“大夥聽著,趙家既已經應允嫁女,就絕對沒有收回去的可能,大家一起上,把趙竹給塞進花轎抬回王家。”
眾打手一聽,瞬間一擁而上,朝趙竹的方向湧了過去。
看著這黑壓壓的人群,趙竹嚇得臉色發白連連後退,趙八等家仆趕緊上前保護,但無奈一下子被幾人纏上,一時候也分不開身來。
眼看趙竹就要被塞進花轎,這一刻卻生出了意外來,原本扯住她手臂的兩個打手突然一個跟著一個被踹飛,落在幾丈之外的地方。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闖入百姓家強搶民女,簡直是豈有此理!”
王少智等人驚見變故,忍不住回頭張望,隻見一個俠客裝扮的少女,手持長劍,攔在了趙竹的跟前。
“什麼人,敢壞我們王家的好事!”
“清風寨戴燕,偏叫爾等不能得逞!”
“臭丫頭,真是自不量力,大夥給我上,將那個不識好歹的臭丫頭給碎屍萬段!”
“呸,就憑你們也配——”
戴燕長劍一揮,蕩開了前頭幾名惡仆的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