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卻道:“但這個事可能會一輩子給她帶來傷害。”
一個未婚的女孩子,被人拿了初/夜,還是個女人,在這個思想禁錮的封建社會,女子注重貞潔,可不就是要帶來一輩子的傷害麼?
秋夢期一聽,眉頭都揪在了一起,直接就站不住了,來回走來走去,想了想道:“算了,我還是得先去看看她才行。”
“不必了,你現在去見她,她未必願意見你,她可能更在意的是找出那個下毒的真凶。”
秋夢期腳頓住了,臉一板,“這個是自然,客人來拜訪卻出了這樣的事,這還是我一個縣令的後宅,若是不找出凶手,如何服眾。”
很快,柳月如被春桃領了過來。
秋夢期看著她波瀾不驚的麵龐,心一提,倘若真的是柳月如做的,這樣的心理素質實在是過於強大,但一想到上一世被對方耍得團團轉,又覺得不奇怪了。
“不知道大人叫我過來有什麼吩咐?”
“我問你,昨日你做的那盅湯,裡麵到底放了什麼東西?”
柳月如聞言,抬起頭滿臉詫異。
“大人何出此言,那湯裡麵除了鮑魚海參和大蝦,其他的就是一些調料了。”
“昨日你的那盅湯被我的客人喝了,如今人家中毒了,你怎麼說。”秋夢期越說越氣,她五月份住進這個宅子,大家一直和和樂樂,可她一過來,就開始出現問題,怎麼不氣人。
“中毒?”柳月
如瞪大了眼睛,“大人會不會弄錯了,那鍋海鮮湯我煲得多,剩下的還分給小寶春桃和細狗他們喝,我和小柒也喝了,大家都沒事呀,怎會彆人一喝就出事?”
秋夢期一愣,衝著春桃和王小寶道:“你們都喝過了?”
這兩人跟著點了點頭。
一旁的蘇韻看著一臉委屈的柳月如,並不吱聲。
秋夢期道:“湯是一盅一盅的,這藥難道就非得一大鍋放進去嗎?”
柳月如眼眶通紅,隱忍道:“是這樣沒錯,但宅子裡那麼多人,這湯並非隻有我一人經手,廚房裡也有人進出,送湯的也是由其他人手負責,大人不能因為我剛來就覺得我嫌疑最大吧。”
春桃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勁了,立即回道:“這湯是我端給大人的,柳姑娘的意思是這湯由我經手,藥也是我下的?”
柳月如忙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在沒有端出去之前,我也離開過廚房一小會兒,倘若真的有人想要下手,中間多的是機會。”
“你——”春桃有些生氣,但這個湯自己確確實實經手過,端了一路過來,說她最有機會下毒也是沒錯。
她趕忙跪在秋夢期身前道:“大人,不是奴婢做的。”
秋夢期眉毛緊鎖,根據前科,她百分之八十可以確定就是柳月如乾的,還有百分之一十是,柳月如為什麼要這麼做,畢竟毒死自己對她應該也沒什麼好處吧,再按照她剛剛的說辭,還真的沒找到可以直接證明她下藥的證據,一時間急得腦門冒汗。
可一旁的蘇韻卻隻是冷冷地站著,並沒有要出聲的打算。
秋夢期不得不硬著頭皮,自己來審發生在自己宅院裡的這件破事。
“那我問你,這瓷盅你在盛湯之前有洗過嗎?”
還不待她說話,春桃就搶先道:“柳姑娘,以前我可是交代過你了,南方蜚蠊蟲子多,盛飯菜之前都要先把碗筷清洗過一遍,你可都還記得的吧。”
春桃對柳月如本也沒什麼,一開始說實在的還是有些好感,可剛剛那一句話直接把她的嫌疑度拉滿,這會兒看她極度不爽。
柳月如想了想,點了點頭:“是,洗了的。”
“既然洗過了,那麼要是真有人下毒,就是在湯煮好裝盅以後動的手,都說說看,這段時間都有誰在,全部集中到這兒來!”
大福昨天一整天都給蘇韻當馬夫,不在宅子裡。
六子在登村監視,瘦猴平日沒有任務都待在他的燒烤店,剩下的就是春桃、細狗、王小寶和柳氏姐妹,還有最角落那個房間的大師兄。
王小寶小心翼翼問道:“大人,也要把七爺叫過來嗎?”
秋夢期瞪了他一眼:“你大人我的命都是七爺不要的,七爺會對我做這種事嗎?”
“這,可中毒的是戴姑娘,不是大人啊?”
“昨天要不是戴燕過來,幫我擋了槍,那碗毒湯就進我的肚子,你說那名歹人的目標是不是我?”
王小寶趕緊打嘴,轉身
去把細狗叫來。
細狗來的時候一臉迷糊,聽說有人給大人下毒,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大聲撇清關係。
秋夢期道:“昨天湯水盛出來後,還有誰進入廚房,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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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搖頭,“從廚房出來後,這碗湯就沒離開過我的手裡。”
秋夢期道:“這碗湯到了房間,就放在我桌麵左手邊,可以說沒離開我的視線,如此可推算,湯水在廚房就已經被下了藥。”
四人皆搖頭不是自己乾的。
秋夢期衝著王小寶道:“你那時候進廚房做什麼?”
王小寶有些難為情道:“我就是嘴饞,聞到廚房裡有飯菜香味傳來,想去討點吃的。”
說著可憐巴巴地看著秋夢期道:“大人,小寶承蒙您收留,這才過上了好日子,我怎麼可能會喪心病狂給您下毒,您沒了,我能有什麼好處。”
柳月如也跟著道:“我如今是投靠大人而來,大人在我才能有所依靠,大人不在,我就得被遣回去繼續在那個家待著,我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春桃見這二人都把話說了,也急了,也趕緊表態。
秋夢期抬手製止了她,若以這個情況判斷,春桃又何嘗不是。
可到了這裡,她就沒轍了,就算她篤定是柳月如乾的,可說到底還是沒有證據。
她不得不轉身衝著一旁的蘇韻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如今證據早就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一下子又多了好幾個嫌疑人,蘇韻還能有什麼辦法,她沒好氣地瞪了秋夢期一眼,後者則一臉訕訕,任憑她處置的樣子。
她這才轉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幾人,目光放在柳月如身上道:“往日你煲湯恨不得隻煲大人一人的量,昨日倒是大發好心,連小寶春桃和細狗都能分得你的一碗好湯。”
柳月如泫然欲泣,“蘇姑娘這是認定是我下的毒?我原是想著姑娘好幾日沒有回來了,看樣子也差不多要回,這才多煲了一些,沒想到姑娘還是沒回,這才分了大家一起喝。”
“這倒是我的錯。”蘇韻淡淡道。
“不敢,是我不該事先揣測姑娘回來的時間,這才造成誤會,若是姑娘認為我此舉有欲蓋彌彰之嫌,我也無話可說,任由蘇姑娘處置。”
蘇韻簡直要氣笑了,冷聲道:“處置,我能如何處置你,這又不是我的府邸,中毒的也不是我的客人,你是秋大人親自迎進來的,我可不敢處置你。”
秋夢期一聽瞬間急了,忙道:“我們兩如今已經訂婚了,親事在即,怎麼還分你的我的,這宅子就是你的家,這些人都是一起為我二人做事,你我夫妻一體,你當然處置得了。”
這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柳月如聽到“夫妻一體”這幾個字眼,嘴角勾起淡淡的諷刺,蘇韻則看不出情緒,其他人早就對二人關係心知肚
() 明,
包括兩人訂婚的事,
還有大人對蘇姑娘言聽計從的事,均覺得大人此話理所當然。
蘇韻當然看到柳月如嘴角的諷刺,淡淡道:“既然大人給我這個權利,那我就卻之不恭,小寶,帶柳姑娘姐妹二人回去收拾,立即送回登村柳家。”
眾人一聽,皆是一驚。
畢竟蘇韻此舉,幾乎是證實了投毒一案乃柳月如所謂,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被蘇韻的決斷給鎮住,沒想到蘇姑娘還真的敢當大人的麵做這樣的決定,而且秋大人居然也毫無異議。
柳月如此時也抬起頭來,看的卻是秋夢期的方向,道:“大人也是這麼想的嗎?”
雖然秋夢期不知道柳月如為什麼要對自己下毒,但自從知道郝恬曾經做的那些事,加上又對蘇韻絕對的信任,秋夢期也死了心,不再對眼前的柳月如抱有什麼希望,麵無表情地道:“我剛剛說過了,卿韻說的話就等於我說的話,她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柳月如不再掙紮,道:“既然大人認定是我,那便任由您處置吧。”
倒是一旁的柳月柒跪在地上哭道:“大人,求求您了,不要趕我和姐姐回去,姐姐回去就得嫁給那個鰥夫,爹和姨娘會打死她的——”
蘇韻轉過頭,不想和這麼小的一個小姑娘對峙。
秋夢期看著柳月柒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但還是咬了咬牙道:“你姐姐比你想象的要有能耐,你的姨娘們怕是奈何不了她!”
柳月柒還想哭喊著懇求,卻被王小寶和春桃一把拉住道:“柳姑娘,請莫要讓大人為難。”
柳月如不想再麵對蘇韻自取其辱,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後罩房的方向走去,春桃王小寶拉著柳月柒跟在後頭,哭鬨聲漸漸遠去。
細狗也趕忙退下,留下了一人。
直到柳月柒的哭聲聽不見,秋夢期這才轉過身衝著蘇韻道:“都怪我,要是我不把他們留下來,就不會出現這樣的麻煩。”
蘇韻冷哼一聲:“若是不把她留下來,又怎會知道她也來了。”
秋夢期聽到這個人,如同雷擊一般,定在了原地。
“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韻轉頭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道:“你果然也知道了。”
秋夢期大急,慌忙解釋道:“我也是前晚才知道的,本來想昨天早上去找你說這個事,可你不在,這會兒你回來了,我也不好當大夥兒的麵說這事,你不能冤枉我啊。”
“嗬,冤枉這兩個字,向來都是用在我身上。”
秋夢期瞬間閉嘴了。
“你是不是覺得或許不是柳月如乾的?”
秋夢期趕緊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點頭又搖頭,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判定的結果,我沒有任何疑義。”秋夢期聲音細如蚊蚋,生怕惹得蘇韻的不高興。
蘇韻道:“我倒沒有那麼武斷,毫無憑據我也不會逼著你認同我的觀點。”
“沒有,你才沒有逼我,我是絕對服從你的判斷。”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可知道戴燕中的是什麼毒?”
“什麼毒?”
“媚骨散!”
“聽著就不像是什麼正經的名字……”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秋夢期瞬間倒吸了一口氣,慌忙問道:“那現在戴燕怎麼樣了?”
“她昨日和趙蕊一個車子回去,趙蕊幫她把毒給解了,但你知道,這個事情的後續怕是沒那麼容易解決。”
秋夢期苦著臉道:“哎呀,怎麼鬨出這一出來,她們古代人最注重的就是貞潔,對方又是一個女子,戴燕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趙蕊怕也不知道如何自處了。”
“趙蕊不敢直接找你,找了我那兒,我答應過要給她們二人一個說法,現在證據沒有,嫌疑人也沒有,要怎麼做還不知道。”
“怪我怪我,這事都是我惹出來的,我回頭向她們負荊請罪去。”
“傷害已經造成了,道歉能有什麼用,還是得想著賠償的辦法,至少能稍微彌補一下,可惜卻讓壞人逍遙法外了。”
秋夢期越想越後怕,昨天要不是戴燕搶著喝了那盅湯,那受害者就是自己了。
“我就知道,我還想著她沒有理由毒死我,原來是另有所圖。”想到郝恬居然想用這種辦法逼迫自己就範,喉頭忍不住泛起一陣惡心,對著一旁的花圃,蹲下來乾嘔了幾聲,直到一陣冷風吹來,才稍微讓她清醒了一些。
“所以你從她的動機出發,判斷是她也跟著過來了?”
“大概吧,以前的柳月如做不出這樣的事,而且她之所以會走到這樣極端的一步,幾乎是把自己的後路堵死,我猜是她被你認出來了,以為我已經把以前的那些誤會都解釋清楚了,這才破釜沉舟想直接把你拿下。”
“是,她多次向春桃接手洗衣的活,我猜想她是想確定我的身份,我這才警覺,加上其他的細節,都對上了,前天晚上和她對質,雖然沒有明明白白說出來,但雙方都已經心知肚明了。”
“怪不得。”
一上午下來,多種情緒衝擊,秋夢期隻覺得一陣身心疲憊,比跑一十公裡還要累人,她實在想不出來好端端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郝恬為什麼非要利用這樣的手段來達成目的。
想想過往,心中五味雜陳,更多的是內疚和難過。
眼前的這人,她是有多強大,才把自己曾經的厭惡和彆人的那些誣陷中傷一點點消化。
憐惜和內疚擊中心臟,讓她胸口那裡一陣陣抽痛,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
她深深呼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走到蘇韻的跟前,麵對麵地,認真地道:“先前雖然你已經跟我解釋了那些誤會,我也確實相信那些事不是你做的,可也僅僅是相信而已。如今通過她,我才真真正正地明白你當年遭遇的那些事,被冤枉的種種委屈,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我真的——我知道不管我說什
麼,或者是做什麼,都沒辦法彌補我這些年對你的誤會,還有因這些誤會產生所說的所做的那一切,我跟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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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夢期懺悔著,無比懊悔又無比誠懇。
兩隻眼睛堅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如果說前段時間她是見色起意,又被慕強心理所引導而產生的好感,那麼這次之後,她看到了更加強大的,但又令人無比憐惜的蘇韻,她美麗的外表和堅韌的品質在閃閃發光,無一不在昭示著美好,讓人更加地深陷其中。
蘇韻雖然看著平靜,但心裡何嘗不是在攪動著。
眼前的秋夢期,眼眸裡是從未有過的平靜,眼神毫無躲閃,就像藏著一片大海,靜靜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宣判。
原本她一直很生氣,氣柳月如抑或郝恬的出現,破壞了她們二人越發親近的世界,可如今卻覺得,那人的出現或者並不是一個壞事。
至少,她原本耿耿於懷的內心,所有的不甘,在秋夢期眼中的這片浩瀚海洋裡,終於得到了釋懷。
她眼神漸漸柔和下來,道:“我做的這一切,從未想過要得到你的彌補。”
秋夢期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是。”
一個被冤枉中傷到這個地步的女人,卻還逆著風雪,仍然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怎麼可能是為了得到自己的彌補。
常俊的事情,不出意外,也是她為了靠近自己設下的迷局。
秋夢期心疼不已,自己何德何能,難道真的有上輩子拯救銀河係這樣的說法,如果是,那她一定是拯救了一萬個銀河係。
她沒敢在這個時候提起兩人之間的感情,這麼多年來,雙方在情感的地位上就從來沒有對等過,她雖然渴望她投入懷抱,但又不想在這樣的境況以此為要挾。
她們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還要走,她還能在平等的狀態下,給她更多溫暖的愛。
……
卻在這時,前頭來報,說郡中有位李先生求見縣令。
秋夢期愣了一下,隨即旋開笑容:“應該是郡守大人身邊的李管家,快快請他進來。”
說完衝著蘇韻道:“先前請郡守大人來為你我一人做媒,過兩日就是上門提親的好日子,李管家應該是提前過來交代一應事項。”
說完,彎起的嘴角壓也壓不住。
事關兩人的親事,剛剛又經曆了一番小案子和情緒上的波動,如今乍一聽到這個消息,蘇韻突然覺得有那麼一小點的不好意思,輕聲道:“既然如此,我回避一下。”
秋夢期點了點頭,眼裡戀戀不舍:“好,你先回房間,等我跟他談完就去找你。”
蘇韻剛轉身走到門後,就聽到李有才那爽朗的聲音傳來。
“秋大人,今日是特地為了大人你的喜事而來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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