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要他下休書,按照他剛才說的,沒有三四十兩銀子是辦不成的。
蘇長平不是沒有這些銀子,但不想就這麼便宜了這兩個人。
就在這時,打邊上突然躥出一個姑娘,衝著他就道:“公子,這狄氏剛剛打壞了咱們酒坊的一壇子酒,價值一百兩,正好她家人在這,何不讓她家人幫她賠了。”
蘇長平定睛一看,是剛剛在紙坊門口的那少女,竟跟到這裡來了。
正想說她兩句讓她打哪來回哪兒去不要跟著他,但也很快意識到她說的那句話,頓時眼前一亮。
他心裡拿定主意,背起手,端起腔調,沉聲道:“不說這事我還給忘了,狄氏,之所以我護著你,是因為你打碎了酒壇子,這壇子酒原本是運到京都送給貴人的新酒,價值百兩,我本是打算讓你在工坊乾一輩子的活抵了這些酒錢,可既然你丈夫來了,他不願意讓你繼續在我這裡做,那你們夫妻二人商量一下,先把這筆款給還上吧。”
說著衝一旁的守門人道:“去把賬房叫來,計算一下這酒的價值,報給他們一家子聽聽,商量著怎麼賠款。”
守門人精得很,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應聲就往裡走。
現場的情形就在一瞬間發生翻轉,石大傻眼了:“不不不,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臭娘們,你是怎麼打碎酒壇子的,你沒有對吧,你快說你沒有,是他們故意冤枉你的。”
狄氏被蘇長平撿到後,在酒坊上班兩個月,哪裡還不知道這位主事是何等的品性,就算他真的要指認自己打碎酒壇當真讓自己賠錢,她也願意在酒坊打一輩子的工,隻要給她飯吃不趕她走就行。
立即哭道:“酒壇子是我打碎的,我該死,相公,你若是真想讓我回去伺候公婆,你就幫我出了這筆銀子吧,我現在就收拾東西跟你回家。”
石大嚇了一大跳,指著狄氏,滿臉漲得通紅:“你——你們這是聯合起來對付我——我要去報官!”
() 這時候酒坊的賬房也正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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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提著一個小籃子,籃子裡是一個打破的酒罐子,聽到石大這麼一說,道:“你儘管去報官,這個酒壇子是你婆娘打碎的,坊裡有四五個人都看到,這張紙上邊是我們的出貨單,明明白白寫了這灌酒的售價,標價一百五十百兩,人證物證俱在,就算去了衙門,你也休想逃了這筆款。”
狄氏嗚嗚地哭道:“這壇子就是我打碎的,相公,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你這個賤人,吃裡爬外的賤貨,你跟外人一起坑我,家裡什麼時候有銀子,一個錢都拿不出,你居然還有臉給我拿銀子!”說著就要上來揍她。
蘇長平見狀,上前一步擋在了他跟前。
石大再怎麼橫,也不敢得罪工坊的管事,揮出去的拳頭就這麼僵在半空中,一寸也不敢落下來。
工坊裡陸陸續續出來幾l個人,個個都是高大威猛太陽穴鼓鼓的漢子,粗大的手臂能抵得了石大的一條大腿,那幾l人上來就將石大圍住。
“你就是狄氏的丈夫?她打碎了酒壇子浪費一壇子,你替她賠錢吧,沒帶錢我們就上你家去,家裡豬牛羊總有吧,沒有豬牛羊總有地把,還有你這兒子,賣去給人牙子,也能值個二三兩。”
尤氏一聽要拿她的寶貝兒子,頓時尖叫起來:“你們想乾什麼強搶孩子嗎——走開——走開——我們跟那個賤人沒關係,她自己打破的酒壇子她自己賠,與我們何乾——”
“現在想著甩開乾係?剛剛你丈夫可是說了,三歲入門當了童養媳,白紙黑字地寫了婚書了,既然是一家人,她欠的銀子自然是你們來幫她還了!”
尤氏趕緊退到丈夫身後,急急道:“相公,快,給她寫休書,趕緊把這災星給摘出去——”
石大看著眼前這幾l個胸肌鼓鼓的漢子,他何嘗不知道這是被人下套了,可他也是有苦說不出啊,心裡來氣,罵道:“都怪你,明明她一個月已經給了家裡八個大錢了,你非得逼著要她把剩下的兩個大錢給要回去,不然也不會鬨到這個地步。”
尤氏沒想到丈夫轉頭居然指責起自己來了,氣道:“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兒子,況且也是你爹娘的主意,你不也是答應了,這會兒見到沒著個好的,倒是罵起我來,我辛辛苦苦為你生了兒子,你居然這麼對我——你這個天殺的——”
眾人一聽,議論紛紛,原來狄氏已經給了八成的工錢了,這對不要臉的竟得寸進尺又找到工坊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時間是指指點點,唾棄不已。
石大見到這把火居然燒到自己頭上來,知道今日是討不到好的了,想著腳底抹油直接開溜算了,以後再找狄氏算賬。
卻不想其中一個漢子擋在他麵前道:“想跑,沒那麼容易,今日沒有銀子,就不能走!”
石大心中大呼倒黴,但實在無計可施,隻得認命道:“我寫休書,休了這賤人,她惹的禍跟我們石家沒有關係!”
蘇長平冷哼一聲道:“寫和
() 離書,你什麼東西,也配寫休書,馬上寫,現在就去官府備案,不然先拿你兒子開刀,拿去人牙處賣了賠一部分的款!”
眾人紛紛附和,尤氏嚇得趕緊摟住孩子,衝著石大罵道:“你還不快點寫,什麼休書什麼和離,趕緊把那個賤人摘出去,彆讓她牽連到了我兒子——”
石大無奈,隻得應下來。
很快工坊裡就拿出筆墨紙硯,石大不認字,蘇長平親自著墨,落筆寫下和離書,讓狄氏和石大二人分彆按上手印。
再拿去了衙門備案。
這個被石家壓迫二十多年的小婦人跪在蘇長平麵前泣不成聲,蘇長平將她扶起道:“孩子一事不必強求,這不是你的錯,也無需放在心上,你勤勞能乾,他不珍惜是他的損失,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倘若想當母親,外頭那麼多的孤兒,選一個品性好的來當自己的孩子養就是,不必拘泥於是否自己親生的,生恩養恩皆是親恩,這日子有很多活法,選一條最合適自己的。”
一旁少女看著他說這話,眼睛一眨不眨,難得安靜。
狄氏感激涕零,一再拜謝。
如此一來,這件事終於告一段落。
眾人終於散去,賬房則樂嗬嗬道:“小姑娘,還是你這個辦法好,對待石大這種人,就不能講道理。”
少女被誇,這才回過神來,揚著下巴看著蘇長平道:“怎麼樣,我是不是挺厲害,你說你們這麼大個工坊,樹大招風,以後鬨事的人說不定還有很多,我也不去那什麼紙坊了,勉強去你的酒坊做個門客,你看成不。”
蘇長平聽她詛咒自己酒坊鬨事,直接不理會她,轉身就進門去了。
少女見狀,小跑著就要跟上,卻被守門人給攔住了,道:“哎喲小祖宗,這酒坊外人可不能隨意入內,你還是彆為難我了。”
“什麼外人,你剛剛沒看到我幫你們解決這麼大一個麻煩嗎?”
“可你剛剛說要進去,公子也沒答應,你還是行行好,放過我吧——”
“你這人怎的腦子這麼不開竅,他不答應也沒有拒絕,這明顯就是默認了。”
“不是這樣的,姑娘,你還是快些回家去吧。”
“我沒有家,我就在這兒等著他——”
……
於是乎,蘇長平就被這不知道打哪來的小姑娘給纏上了,第二天下班,人就出現在蘇家的門口,就求著她讓自己進工坊,紙坊和酒坊,無論如何要進一個。
蘇長平哪裡想到她居然會跟到家裡來,生怕被家人看到誤會,想將她趕走,可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他又不能下狠手,可好言相勸又不起作用,一時間膠著著。
正好就被院裡出來的顧氏給看到了。
昨夜女兒沒回來,顧氏就來門外盼著,看她什麼時候回要開飯,沒想到看到自家大侄子在外頭和一個小姑娘拉拉扯扯的。
“長平,在做什麼呢?”
蘇長平嚇得趕緊掙開少女的胳膊,轉頭回道:“大伯娘,是……是一
個朋友,
就說兩句話……這就進去了。”
顧氏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
少女一聽蘇長平叫眼前的婦人大伯娘,
眼睛一彎,繞過他上前兩步,道了個萬福,“張冉見過大伯娘。”
顧氏並不認得她,見她俏皮可愛,又是京都口音,聽起來很是親切,笑眯眯道:“真是個水靈的孩子,既然是長平的朋友,怎麼不進家裡去。”
蘇長平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被張冉一把搶過話頭,“正要進去,大伯娘是在等人嗎?”
顧氏笑了笑:“是長平他長姐,說今晚和姑爺回來吃飯,我過來看看到哪兒了。”
張冉親熱上前,靠在顧氏的另一邊道:“我陪著大伯娘在這裡等長姐。”
蘇長平忙道:“你彆鬨——那是我長姐——”
顧氏看著蘇長平彆彆扭扭的模樣,又細細打量了一下張冉,隻見她穿著打扮皆是不俗,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滿臉俏皮,態度更是落落大方,看著應該是哪個世家的大小姐。
再看蘇長平,身材頎長個頭也躥了老高,鼻子下麵開始冒出青青胡茬,和去年的少年模樣有了很大的變化,眼睛一轉,道:“既然是你朋友,你長姐便也是冉兒的長姐,便一起等著吧。”
蘇長平這下後悔了,剛剛就不該對大伯娘稱這丫頭是他朋友,現在好了吧,被賴上了。
張冉得逞,躲在顧氏身側,得意地看著他。
蘇長平如今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隻得勸道:“大伯娘,眼看要下雨了,還是先進屋再說,長姐說回來,定不會太晚。”
顧氏往道路的那一頭伸著脖子望了望,點了點頭道:“行,先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