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這清冽的嗓音,正在對峙的二人這才收回了身上的怒氣,各自後退了幾步。
裴永壽的目光轉向剛剛進來的這個女人身上,待看清楚後,眼底的驚豔一閃而過。
聰明如他,當然知道眼下來人是誰,他微微頷首,拱著手衝她行了揖禮,口中道:“驚擾到小姐,實在失禮。”
趙蕊點了點頭,轉向戴燕道:“你怎麼鬨到這兒L來了?”
戴燕聽到這話,話裡似是帶著責怪的語氣,再對比她剛剛看著裴永壽的那一眼,頓時醋海翻天,心裡酸得不行,眼睛也澀澀地難受極了。
她常來趙家玩兒L,又救過趙竹,趙老爺子對她自然不賴,見她眼睛通紅的模樣,趕忙出聲道:“燕丫頭,這是怎麼了,是誰欺負了你,和老頭子說,老頭子給你出氣去,不過這會兒L大人們正談事情了,我讓他們帶你下去找竹兒L,可成?”
對於這麼一個倔強又可愛的小姑娘,趙老爺子自是不忍苛責。
戴燕聽到這話,咬著牙道:“欺負我的不是彆人,正是這個姓裴的!”
裴永壽氣笑的模樣,“這位姑娘,我和你無冤無仇,也不認得你,我何時欺負過你了?”
“你欺負蕊姐姐,就是欺負我。”
這話說出口,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裴永壽心中不安,但仍僵著臉保持一貫風度,但語氣已經透出不悅,“姑娘,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裴某今日才第一次見到趙大小姐,何來欺負之說。”
“雖然你沒見過她,但你卻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你口口聲聲要前來趙家提親,卻在剛出孝期的時候,要把一個懷孕四個月的女子接入裴家,你說這算不算欺負蕊姐姐。”
裴永壽心中一驚,脊背一涼,他快速地
() 掃了一眼廳中,
很快鎮定了下來,
隨即怒意上臉,嗬斥道:“簡直胡說八道,你是何人有何證據,居然跑來這裡信口雌黃,編造一些不入流的謊言汙蔑裴某!”
倘若是來之前,裴永壽或許沒那麼上心,不過是個商戶之女,能是什麼樣的貨色,又是這般大的年紀。
等到了趙家,得知這女子一步都未涉足前廳,連特意設置的小屏風後邊也沒有人影經過,裴永壽一開始也是扯著諷刺的笑,笑這女子自視清高,不知天高地厚。
可當人真的出現在眼前,他眼睛一下就看直了,哪裡還能容得下戴燕在這裡揭他的短!
隻是多年來端著慣了,一時還未讓人看出什麼來。
戴燕可不給他麵子,嬌哼道:“我乃新會郡秋郡守的私人護衛,我剛剛所說的,更是秋郡守親自派人前去調查得來的結果,你不信我,總該相信郡守大人吧!
封樂縣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創下了各式各樣的傳說,秋植的名氣在百姓的口中越傳越廣泛,即便裴永壽再自命不凡,也不可能說不認識秋植。
但他畢竟是刺史之子,他父親比秋植的官位還要更高,自己背靠大樹,何須懼怕那位素未謀麵的小郡守,遂麵無表情道:“秋郡守既要管郡中政務,又兼任封樂的縣令一職,想必忙得很,怎會毫無緣由派人去調查本公子,還編出這麼可笑的故事來!”
“溧陽二巷第六間綠漆大門!”
聽著戴燕一字一句地吐出這幾個字,裴永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把柳娘藏在那兒L的事,除了身邊最親信的小廝外,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包括他父親和姨母,可眼前這少女是如何得知?
看著裴永壽的反應,趙老爺子和趙蕊等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更何況還是秋夢期親自派人去查的,但二人都選擇了沉默,若是裴永壽有自知之明,應當會找台階下自行離去,這事就這麼算了。
可如今的裴永壽哪裡還願意放過這個端莊大氣成熟優雅的女子,眼前的這女人簡直太對他的胃口了,他自幼飽讀詩書,最愛的就是這種長相的女子,身上帶著淡淡的書卷味,隻打了個照麵,他就知道他對她勢在必得。
更何況,他要搭上六皇子那條線,需要具有豐富家底的妻子的支持。
“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她好,就不應該編造這樣的謊言來混淆是非,你姐姐如今年歲不小,莫非你是真忍心讓她錯過如此姻緣,困在家中孤獨終老!”
“住嘴,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來置喙我和蕊姐姐之間的感情!”
裴永壽在人前向來都是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模樣,今日被這個女子如此打斷還是第一次,白皙的臉龐幾乎扭曲,但他還是極力控製住了臉上肌肉的走向,壓著心底熊熊怒火,轉而衝趙老爺子躬身道:“這是沒有的事,這六年來侄孫結廬在母親和祖父的墓側,麻衣守孝,寸步不離,怎會結實其他女子,更不用說致人受孕,倘若這事當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眼前的男人言辭懇切一臉真誠
,趙老爺子眼珠子轉了轉,看著自己的大孫女。
這個家,早就是她來當家了,十年前他攔著不給她嫁人,如今他哪裡有這個臉催她成親,他這個老頭子能應下這麼親事也是得了她的首肯,她若是不願意,誰能逼她,如今出了這樁子事,要怎麼做也還是得看她。
隻是此子看著如此懇切,又相貌堂堂,而且還是刺史家的公子,按理說也是他們高攀,對方看著對蕊兒L也很在意的樣子,或許能湊成一對?
蕊兒L這輩子總不能都不成親吧。
至於家裡的那名妾室,就算是真的,到時候給她一碗落胎藥,這個主母還是蕊兒L來當,有這麼件事在,他們裴家或許也能生出些許的愧疚,會待她更好一些?
此時眾人的目光也齊齊落到了趙蕊的身上。
一旁的媒婆趕緊打圓場道:“裴公子的孝子賢名早就傳遍了整個交州瀝州,多的是那些眼紅的想要給他潑臟水的人,小姐你可得仔細瞧瞧,像裴公子這樣才高八鬥又如此俊俏不凡的男人,打著燈籠都難找——再說了,大家年紀都不小了,再這麼熬下去,吃虧的還不是咱們女人,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弟弟妹妹想著吧,有這麼一個大姑姐姐在,做弟弟妹妹的以後也不好成家不是?”
這話一出,先是洗白了裴永壽,還將他給抬高了一層,接著又提醒趙蕊的年紀,再進行道德綁架,若換作其他女子,早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未來堪憂一口應下了,可趙蕊豈是普通的女子?
她倒也沒說什麼強硬的話,隻是淡淡道:“既然這中間還有諸多誤會,裴公子何不先行回去,調查是何人製造的流言,待誤會一去,再行商定也不遲。”
裴永壽聽到她這麼說,胸口鬱悶不已,低垂的眸子裡滿是恨意,恨不得將戴燕給撕碎。
戴燕進來之前,他心裡其實已經有十足的把握,他斷定趙蕊一定會應下這麼親事,但沒想到,那少女一進門,事情就開始往糟糕的方麵發展。
可畢竟是端著慣了的人,即便是這樣的情形,他也隻是微微彎了彎唇角,抬起頭溫和道:“理應如此,一切都聽你的。”
這話說得極其曖昧,落在一旁戴燕的耳朵裡,整個人簡直要炸開。
不僅如此,剛才趙蕊所表態的那一段話,說什麼先回去查清流言,那是流言嗎,那是大人派人專門去打探回來的實情,板上釘釘絕對不會出錯,什麼誤會一去再商定不遲?如今事情明擺著就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晃晃就擺在那兒L了,難道她還想繼續嫁這個男人?
戴燕又氣又恨又難過,難過著喜歡的女人竟然就這麼無視著她,話裡話外都是要與她生分,恨她的絕情和波瀾不驚,氣那個狗男人的無恥。
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彙成一股酸澀之感湧向她的鼻腔,刺激著她的整個淚腺,就算眼淚沒掉下來,可眼底已經是一片晶瑩。
趙蕊身形如鬆,她用儘全身的力氣克製住不去看她,可餘光還是瞟到了她眼底的一抹反光。
她閉了閉眼,心中暗歎一口氣,覺得自己怎麼年紀大了變得越發感傷了,以前在商場上,和那些人爾虞我詐你來我往,從來都是心如止水波瀾不驚,可如今卻因為一個小姑娘的眼淚軟了心。
她緊緊拽住戴燕的手,不讓她衝出去繼續和裴永壽對峙,她能感受到少女顫抖胳膊和起伏的胸脯,她知道她氣壞了,也委屈壞了,換作往時,她說不定早就跑開,躲到角落裡偷偷數落著自己。
可眼下,她麵對那個男人,即便是淚水滿眶,也硬是一眨也不眨,倔強地看著對方,沒有任何屈服的意思。
裴永壽溫潤的麵孔在這樣的眼神下終於也繃不住,他低著頭避開著那一抹目光,頂著一張由白皙轉向豬肝色的臉龐,和趙老爺子及趙蕊告辭,保留著最後一絲體麵走出了趙家的大門。
等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道路的儘頭,戴燕這才一把甩開趙蕊的手,怒氣衝衝地出了大門,朝自己的馬兒L跑去。
“唉這孩子——”趙老爺一頭霧水地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家大孫女,“你不是惹到她哪兒L了,她好不容易來告訴你這麼個事兒L,最後卻哭著走了,還不去看看——”
趙蕊沒用動,看著一人一馬頂著烈日消失在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