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到陌生人,他神情有瞬間的不自然,沙啞的嗓音中透著責怪:“家裡來人了怎麼不事先說?趕緊收拾收拾去做飯!”
婦人的右臂被打得暫時沒了知覺,無力地耷拉在身側,隻好單手裹住自己的頭巾,遮住那些烏紫的痕跡。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看到這些,慌慌張張地跑進廚房。
“您好,史密斯先生。”路寧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毫無所覺,自然地說出提前準備好的詞:“我之前聽說您的手藝很好,想請您為我做一雙鞋。”
“我的這雙……”
她適時地露出腳上那雙破了洞的皮鞋,緋色爬上耳尖,無意間展露自己的窘迫。
史密斯先生做作地撫平衣襟,挺直的身板像真正的高端皮鞋工匠那樣偉岸,儘管他隻是一個棕頭發鷹鉤鼻的中等個頭男人。
他可以對自己的妻女打罵出手,要命的麵子卻不允許他對一個窮困潦倒的乞丐表現輕蔑,何況這正能夠為他的善良正義大添一筆。說不定還能夠炒作成為賣點,以此來挽救他瀕臨倒閉的鞋匠鋪,畢竟人們的同情心是最容易利用的。
“嗯嗯,你...你是——”他被酒精控製的大腦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滿臉是不自然的偽善:“你是很可憐,我得幫幫你。是的,我會做出這世上最溫暖的鞋子。”
路寧滿眼感激崇拜,又流露出一絲可惜:“史密斯先生,您真是一個大善人。如果這樣善良的行徑卻不能為人所知,那也太令人惋惜了。”
這話簡直說到史密斯的心坎裡,如果善舉不能被世人看見,那慈善還有什麼意義?
“你說得對。”宿醉讓他眼前出現重影,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拿起工具包。酒氣從那排珊瑚樣的黃牙齒縫裡鑽出來,路寧不動聲色地避開。
“虛偽!”副人格短暫出現了一瞬,惡狠狠罵完就被頂下去。
路寧朝著埃拉眨了眨眼,讓她放心。
——
沒過多久,史密斯就在家門口支好架子,將鐵具一一擺放整齊。
月季在星空下兀自盛開著,兩三隻夜鶯躲在樹叢裡喃喃對唱,他就像在搭建一個完美的回歸舞台,自己就是整場劇目的主角。
晚上七點,正是各家各戶吃完晚飯出門散步的時候,零星幾個人路過,都好奇地朝他這兒張望。
時機正好,路寧拿出了以往捧甲方的話術。
“哇!史密斯先生,我從未見過您這樣新奇的做鞋方式,即使是上流社會的專屬工匠也無法做出您這樣新穎的款式。”她故意大聲說著。
史密斯揚著粗黑眉毛,用鐵錘一把把將釘子錘進鞋底,似乎對路寧的上道很滿意,愈發堅定自己的想法。
“您真是一個大好人,願意無償為一個可憐人做雙溫暖的鞋子,幫助她度過殘酷的冬天……”
誇讚聲、錘打鐵釘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來來往往的人越聚越多、密密麻麻,村民們沒有見過史密斯做鞋的手藝,他的鞋鋪開得遠,又一向瞧不上他們這些窮人。
他們好奇地伸長脖子張望。
沉醉在讚美中的史密斯更加賣力地砸著,仿佛不單單是小乞丐一人的讚揚,而是聽到了圍觀群眾的恭維。
見圍觀人群來得差不多了,路寧的語氣轉瞬直下,換上一副惋惜的語調。
“唉,史密斯先生,可惜沒有人賞識您,連鞋鋪都快開不下去了。在我看來,明明您不像其他皮鞋匠一樣盛氣淩人,就連做鞋的工藝都是一等一的——”
史密斯敏感地捕捉到了前半句,緊握著鐵錘的手僵在半空,似乎疑惑自己聽錯了:“你...你剛剛說什麼?”
路寧目露不解,還是順從地重複一遍:“‘您不得賞識,鞋鋪要開不下去了’,是這句嗎?”
“還有,我之前聽人說,大家說現在的皮鞋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