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朵繡球所用玻璃珠,拆下來可抵常人數月用度。何姑母有些遲疑:“我推拒不過,以為是尋常樣式才接了。”
嬌嬌心裡惶惑不定,暗咬了牙。采菱聞言,挪開上層格子,去看下層。
下層有支海棠釵,花瓣舒展,花蕊繁多。遠遠便能看見,裡頭花蕊是用金珠銀線做成。
“這可使不得。”何姑母皺了皺眉。猶豫片刻:“給他們送回去吧。”
嬌嬌和采菱並無異議,默默將手裡的花放回了匣子。何姑母捧著匣子去了謝府,一會又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了。
“那府裡說他們新收了個鋪子,這是人家當的死當。還另有好些揚州的玩意兒,怎麼都不肯收。”
“可這是新的。”
“說似乎是哪家在銀樓定的,才做好便遇上了難處。罷了,咱們也尋些東西送過去當做回禮便是。”
第二日,何姑母抱著些雲紋綢敲響了謝家的門。謝府管家進去回了話後,謝亭並未推拒。
又隔了一日,謝府又派人送了些絨花過來。說是清點庫房,才收拾出來的。
何姑母不肯收,那人卻放下就走了。又隔了兩日,又送了些絹蠟花,也是放下就走了。
何姑母心裡不舒坦,嬌嬌思及往事,更有些難受。勉強穩了心神,將注意力都傾注在繡畫、織綢上。
鄭姑父為人淳樸寬厚,本就常給鄰裡送東西。不疑有他,便開解妻子,自己下回尋些貴重魚蝦送去,當做還禮。
何姑母勉強應了。
又過幾日,鄭姑父撈得許多名貴湖產送去。謝府收了,道謝再三,並未再送東西過來。
何姑母舒了口氣,嬌嬌隱憂未解,仍不願出門。
入冬,湖裡漸漸結了薄冰。
鄭姑父不再往湖裡去,隻在家做些木工。何姑母不能再養蠶了,便日日在屋裡織綢。
這天,一家人吃完晚飯,嬌嬌和采菱回屋了。何姑母和丈夫取了塊茶磚,圍爐閒話。
紅泥小火爐裡,水慢慢滾著。幾個橘子圍在邊上,熏得滿室橘香。何姑母剝了個橘子,遲疑開口:“嬌嬌過了年便十六了。”
鄭姑父糾結了片刻,轉瞬便明白過來:“我是外人,還是得你替她打算。”
“分開這麼些年,才一塊兒過了半年。若不是趕著年紀,我真舍不得。”
“要不,先尋尋穩妥人家。定完親,再在家留幾年也是成的。”
“怕是難呢,什麼人家才合適呢?好在采菱還小,要不咱們先替嬌嬌多攢些嫁妝,慢慢托人尋訪。”
鄭姑父點了點頭:“都聽你的。”
何姑母自和丈夫說了要替嬌嬌攢嫁妝的心事,便將屋裡攢的綢布全賣了。每日早起晚睡,替布莊織一種極費心神的妝花緞。隻和采菱說,是要攢些銀子買幾畝田地。
嬌嬌聞得後,將宋老太太給的銀子悄悄塞給姑母。何姑母早聽她說過這個,笑著推她:“我一個長輩,倒花你的錢?”
嬌嬌無奈,不好再說什麼。便暫擱了繡畫,幫著一塊織起妝花緞來。何姑母不欲讓她如此,可嬌嬌執意堅持。采菱見二人這般,也嚷著要幫忙。
何姑母便也給女兒買了個織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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