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視四周,見有一個電子監控設備安裝在牆上,旁邊還有一個傳音器,剛剛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這個傳音器裡傳來的。
“身手不錯啊……快點進來吧,我等你很久了。”
池淼開口問道:“你是誰?”
那人冷冷的笑了:“你下來見我不就知道了?”
池淼猶豫了一下,繼續往裡走,這才發現地門之下彆有洞天,沒想到島嶼之下居然還有一片空地。
正中心有個湖,湖麵蕩起了陣陣漣漪,池淼依稀聽到了鐵鏈的拉動聲。
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被鐵鏈鎖著的紅發人魚在湖的正中央嗬嗬地笑著,她直勾勾的盯著池淼,眼裡儘是興奮。
那紅發人魚看起來十分狼狽,由於被長期囚禁行動受限,她整個人瘦弱不堪,魚尾輕輕擺動著,看起來枯瘦乾涸,對比時泠那飽滿光滑的魚尾,紅發人魚的魚尾簡直就像是老化的化石。
她看到了池淼手上的池家家主信物,臉上的笑意更加張狂。
“你來啦?池家的新任小家主,池正墨那個陰險的老狐狸終於完蛋嗎?”
聞言,池淼心頭一怒,她不允許有人這麼詛咒她的爸爸!
可現在不是撒氣的時候,她強忍著心頭怒火,淡淡開口。
“你是誰,為什麼會被我爸爸關在這裡,還有,我爸爸讓我來找你,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紅發人魚興奮的撲騰著尾巴,似乎令她興奮的事情終於到了。
“我叫時渺,時泠是我的親侄女,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僅一句話,另池淼大驚失色。
她仔細的打量著這尾人魚,雖然這張臉已經瘦的脫相了,但眉眼之間確實看得出來十分標誌。
原本應該是個美人。
真沒想到,她的三伯母囚禁了時泠的媽媽,而自己的爸爸囚禁了時泠的小姨。
一陣涼意從心頭湧起,不知道時泠知道這一切,會如何看待自己。
時渺滄桑一笑,對著池淼道:“當初,時漫母女有難,身為時漫的妹妹我不可能坐視不理眼睜睜的看著她們赴死,於是我趁著看守的人鬆懈,我將他們母女救了出來。
時漫身上有傷,怕他們跑不遠我便幫忙打掩護,卻不想被趕來的人用漁槍射中,我尾巴受了傷,喪失行動能力隻能束手就擒。”
聞言,池淼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尾巴上,確實看到了一塊斑駁的傷痕。
時漫繼續說道:“後來,我被你爸爸抓了來,私自放走人魚容易引起禍端,池家家主擔心人魚的外逃給池家帶來麻煩,於是便讓你爸爸審問我時漫母女的去向。
可我怎麼能出賣我的親人呢,任憑池正墨那個老狐狸對我怎樣施以刑罰我都不肯開口。
他將我囚禁在這個荒島上,時間久了便不再執著關於時漫母女的事情了,反倒是經常來問我關於人魚詛咒的事情。”
池漫眼底裡閃過一絲恨意,手不自然的攥緊,一抬手,鐵鏈叮鈴咣鐺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眼底的情緒也掩去了不少。
“那後來呢?”池淼問。
“後來啊——”時渺拉了長音,繼續道起了曾經。
“你爸爸一直在調查池家詛咒的事情,不得不承認,你爸爸確實聰明,他很快就調查出了一件事。
那些短命的都是池家出聲的人,但是生出來的人魚卻不受影響,並且,和人魚的關係越遠,壽命也就越短。”
時渺露出一個諷刺的笑,神情淡漠,說到這,似乎有一些報複的快感。
池淼如夢初醒,幡然醒悟。
也就是說,池家想要繁衍生息就必須要跟人魚結合,若是沒有了人魚血脈作為支撐,與普通人生出來的孩子就會短命,周而複始,血脈關係逐次遞減,壽命也越來越短,直到池家徹底走向衰亡。
“也就是說,池家必須和人魚結合,才能苟延殘喘的活下去?”池淼脫口而出。
時渺嗤笑一聲點了點頭,“你倒是和那隻老狐狸一樣聰明啊。”
時渺一擺尾巴,水裡的兩個人影儘數破碎,如同池淼現在的認識,更像是時渺過往的人生,細碎一片。
待到水紋靜止,水麵中的倒影重現完整的呈現,時渺才滿意的笑了,望著水裡的倒影,她接著說道。
“你爸爸知道了詛咒的事情後,就開始瘋狂的做著各種準備,其目的就是想要幫助你擺脫詛咒。
可任憑他絞儘腦汁都沒有頭緒,尤其是看到了池柳的病態心裡更是著急,擔心你有朝一日也會重蹈覆轍她的痛苦。
聽你爸爸說,其實你小時候身體也不好,隻是有一次在海中溺水暈倒後,醒來的時候一直呢喃著美人魚,高燒過後,身體竟奇跡般的好轉,能蹦能跳了。”
池淼蹙眉,對於時渺所說的見過完全一點印象都沒有,但她模糊的記憶中,小時候也是經常呆在醫院的。
時渺躍入河中,遊到了池淼跟前,但因為鐵鏈限製著距離,她同池淼隔了一尺。
她勾起了唇角笑道:“你爸爸帶著你來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立即感受出,你身上有時泠的情珠,一開始我還很錯愕,擔心時泠母女被抓,可你爸爸跟我說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我也就放心了。
於是我趁這個機會和你父親做了一個交易,一個事關整個池家和人魚族的交易,現在是兌現這個交易的時候了。”
時渺笑出聲來,今天是她笑的最多的一天。
“那個老狐狸的報應終於來了,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現在他將自己的女兒交到了我的手上,定然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時候了吧?”
池淼沒有出聲,她固然對時渺言語中對父親的不敬氣憤,可知道了前因後果,她又有一種無顏討公道的挫敗感。
時渺吐出一口氣,看著池淼。
“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說清楚了,你右邊的牆上有一個暗槽,那是一個機關,你把池家家主的信物放到那個地方去,我身上的束縛就能解開了。”
池淼尋著時渺的指示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凹槽,她有些猶豫,不知道時渺話裡所說的是真是假。
時渺看穿了池淼心底的猶豫,輕笑一聲,“放心吧,這都是我跟你爸爸約定好的,你爸爸既然讓你來找我,那定然對我是信任的。”
池淼輕咬薄唇,最終還是把那顆珠子放到了牆壁的凹槽裡。
隻聽‘啪’的一聲,圈禁這時渺的鐵鏈斷開了,時渺的手垂了下來,手腕依稀可見紅印子,她轉動手腕,已經沒有沉重的墜感了。
她稍微離遠了一些距離,果然已經完全掙脫了束縛,時渺喜上眉梢。
暗槽被填滿,旁邊的牆壁彈出了一個機關,裡麵是一個紅木盒子,盒子中間有一顆紅白各占一邊的的珠子,看起來像極了人魚的心頭珠。
底下還壓著一封書信,封麵上寫,吾女輕啟。
這是池正墨留給池淼的。
池淼打開了信:
淼淼,見信如晤。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已遭遇了某種不測,關於池家的詛咒我相信你爺爺一定儘數告知,很抱歉,爸爸沒能給你一個安穩的人生和健康的未來。
這麼多年來我苦尋方法,終於找到了能讓你活命的辦法,吞下這顆珠子,你便能像尋常人一樣免受詛咒的痛苦。
我已油儘燈枯,不需要再為我大費周章,我希望你吞下這顆珠子,不要再插手人魚灣的一切,遠離這一切喧囂紛擾,和你媽媽好好的生活。
彼時,再找個心投意合的人結婚生子,過完平淡且安穩的一生。
爸爸。
字字真心,寫下這信時,池正墨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他也有活下去的機會,隻需要吞下這顆珠子足以,但他不願,他將生的希望留給了自己的女兒。
池淼打量著這顆珠子,見上麵有一行小字:情深不壽,無情保命。
池淼嗤笑一聲,這珠子上的就是她的命運嗎?
恢複自由的時渺走到了池淼的身後,徐徐開口:“吞下這顆珠子,你便不會受詛咒的影響了。”
池淼冷冷出聲:“你那麼恨我爸爸,為什麼願意救我,還有我爸爸為什麼這麼放心讓我把你放出來,他就不怕你殺了我麼?”
時渺一愣,她不得不佩服池淼的聰明。
時渺開口,回到了池淼的問題:“這就是我和你爸爸的交易。因為你體內有時泠的情珠,你同時泠早就血脈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池正墨那隻老狐狸是篤定了我不忍侄女受傷。
不過,你爸爸也確實心狠,他同我約定的是,隻要幫你擺脫池家短命的詛咒,他就放人魚灣的人魚自由,也就是說,池家的人再也沒辦法和人魚結合,除了你之外,池家人都會慢慢走向死亡,直到後代滅絕。”
池淼抿唇不語,時渺再次催促道:“快把這珠子吞下去吧,我時間不多了,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沒再猶豫,池淼直接將珠子吐了下去,一團熱火從喉嚨順著食道下去直達心臟,燒的她五臟六腑疼痛不已。
她捂住心口,緊閉雙眼,腦海中被封印的碎片被解開,她遺忘的那些記憶湧入腦海,一時間頭疼欲裂,不堪重負,跪倒在地。
突然感覺有東西從心口處往上湧,一陣反嘔的惡心,她忍不住乾嘔一聲,隻見一顆白色珠子被她吐了出來。
這正是池淼體內,由情珠轉化成的欲珠。
池淼喘著粗氣,望著泛著淡淡光芒的珠子,將它放在了掌心。
眼裡晦暗不明,心底一片茫然,難道她同時泠的種種糾纏就是因這珠子而起。
她不禁在想,若是沒有這顆珠子,她同時泠是否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故事?
時渺僵直魚尾走了過來,伸出手,要向池淼討要欲珠。
“這是時泠的東西,現如今你已經不需要了,就把珠子給我吧,我會帶給時泠的。”
池淼不為所動,合上了手掌。
時渺蹙眉,似乎不太明白池淼這麼做的原因,再次強調:“現在你已經不需要這個了,該還給時泠。”
池淼低著頭,表情埋沒在陰影裡,時渺看不清也摸不透她此時的想法。
池淼沒有看時渺,苦笑一聲,說:“我和時泠之間還有些事情沒有解決,這個欲珠我會親手還給她的,放心吧。”
時渺沒再堅持,眼下禁錮已經解開,她要帶領人魚族離開人魚灣,前往更加廣袤的深海。
“好,那就交給你解決了。”
丟下一聲,時渺再次沒入湖中,尾巴一甩,正好撬動底下的機關,隻聽一聲轟鳴,不遠處傳來了鐵門打開的聲音。
人魚灣封禁人魚的禁錮就此解除。
沒有一絲猶豫,時渺沒入水中前往深海,帶著人魚族奔向自由。
池淼呆在原地,神色暗淡無光,她怔怔地看著手上的欲珠,腦海中浮現出了過往的點點滴滴,不由得嗤笑出聲。
她與時泠的纏綿和情動難道就隻是因為心頭珠作祟嗎?若一切真是因為這珠子,不就代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麼?
所有的歡愉,所謂的愛恨,那些情真意切不過幻影,沒了這珠子做鏈接,那些東西將統統化為雲煙,風一吹便消散,最終什麼都不會留下。
心臟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住了,一陣絞痛伴著苦澀,她將欲珠捂在胸口處想要感受一抹柔情,可觸及的卻是一片冰冷。
她不自覺的笑出聲,笑著笑著,竟流下了兩行淚。
當真可笑,所有的愛與恨都是由這兩顆珠子操控,她突然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仿佛在雲霧中站在了分岔路口,兩邊都看不到路,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前進也不敢貿然選擇,隻能站在原地,孤獨無措。
她虛歎一口氣,取下牆上的池家信物,順著蜿蜒小路返回,找到了自己挺好的遊艇,上了船,轉身看了看這座荒蕪的孤島。
隻要她離開了,這座孤島就再也不會有人來了,無論這裡發生了什麼都將是過去了,未來等待它的或許隻有遺忘。
她捂住胸口,隻覺得一陣苦楚心酸,最終,乘著遊艇揚長而去,這做孤島,終將成為了過去。
剛上碼頭,人魚灣上的保鏢們一陣驚慌,看到池淼立刻圍了上去,驚慌開口。
“家主,人魚灣裡的人魚不知道怎麼回事,全部逃出去了,我們本想派人攔截把那些人魚,可是他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我們完全沒有辦法啊!”
池淼早就知道了前因後果,聽到手下人的彙報她也沒有任何驚訝之色。
她輕啟薄唇:“這事我知道了,讓手下的人回來,不用去追捕那些人魚,她們想要去哪裡就隨她們去吧。”
保鏢一聽,瞠目結舌,甚至懷疑自己幻聽了,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所雲。
池淼又問了一聲:“五姐的後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保鏢麵露難色:“家主,請恕我們辦事不力,你離開以後,三夫人帶著五小姐的遺體離開了,說是絕不讓與小姐留在這個傷心的地方。”
池淼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去找了爺爺。
她回到了老宅,池驁聽到人魚離開人魚灣的消息很是震驚,他坐在沙發上不住的順著氣,見到池淼,立刻詢問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池淼微歎一口氣,手覆在池驁的背上安慰道:“爺爺,您先彆急,現在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池淼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池驁仔細認真的聽著,聽完,似如痛苦般閉緊了雙眼,眼角皺紋的溝壑更深了。
“冤孽啊!都是冤孽!”
池驁捶胸頓足,可他已經老了,就算是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也都無濟於事了。
他拍了拍池淼的肩膀,眼裡並沒有看出池淼免於詛咒的欣喜,反而看出了一絲心疼和擔憂。
“淼淼啊,你爸爸這麼做我也能理解,池家到了你這一代,所剩血脈確實不多了,與其糾纏,冤冤相報,不如就此了斷重新開始。”
如今,他已捶捶老矣,不想再摻合太多,唯一的心願就是自己的孫女能福祿安康,池家能留下一絲血脈也是萬幸。
池驁臉上仍掛著和藹的笑,儘管眼裡的悲傷無法掩去,他看著池淼,發自肺腑的開口:“淼淼,你放心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就好,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是由你自己決定的。”
池淼難受點點頭。
爺爺將池淼的難過看在眼裡,作為池家難得長壽的人,他經曆了太多的生離死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件事,對於他而言,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自然明白池淼如今內心的痛苦。
終其一生,都無法釋然。
他杵著拐杖走了過去,慈愛地揉了揉池淼的頭。
“淼淼,去吧,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池淼:“我知道了爺爺,那您保重身體,過段時間我再來看您。”
接著,又吩咐了一波人馬。
“曼拉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你們在這繼續尋找,隻要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
一群保鏢立正站好,一聲“好”擲地有聲。
池淼再次向池驁揮手告彆,池驁笑著,看著池淼乘上遊艇,像一道流星劃過,很快就不見身影。
池驁的笑僵硬在嘴邊,慢慢放心,他冗長的歎了口氣。
“老爺,海邊風大,我們回去吧。”
老管家看出了池驁眼底的落寞,立即上前攙扶著池驁,用自己的力量給他一些依靠。
池驁點點頭,跟著老管家上了車,望著海麵呢喃著。
“結束了嗎?真的能這麼輕易結束嗎?”
一陣海風吹過,除了浪花拍打礁石,剩下的,什麼都沒有剩下。
……
池淼回去後,立刻去了醫院,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撲麵而來,她皺了皺鼻子,實在不喜歡這股味道。
推開病房,印入眼簾的就是窗台上高矮不一的綠植,在一片冷漠的白色中多了些生命的盎然。
儀器有節奏的響著,伊莎正拉著池正墨的手說話,聽見門響,轉頭看到了池淼,眼眶通紅。
池淼看起來真是憔悴了不少,伊莎走過去,心疼的抱住池淼。
“寶貝,這些天怎麼樣?還順利嗎?”
池淼握住伊莎的手,她的手很是冰涼,看伊莎這樣子,這段時間肯定都沒有休息好。
“媽媽,你放心吧,我沒事的。”
伊莎點點頭,往池淼身後張望著,誰也沒有跟著來。
“小曼拉還是沒有找到嗎?”
池淼無聲地搖著頭,這麼多天一無所獲,也不知道曼拉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伊莎突然一陣頭暈,雙腿發軟,不自覺的屈膝差點摔倒,好在池淼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
“媽媽,你怎麼了?”
池淼著急地看著伊莎。
伊莎搖搖頭,臉色蒼白如紙,連發出的聲音都是虛浮的。
“可能這幾天沒休息好吧,我沒事的。”
看著伊莎強行擠出的一抹苦笑,池淼心疼不已,想到這些天,媽媽一邊照顧爸爸,一邊還要擔心女兒會不會出事,心裡還裝著對曼拉的愧疚。
而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好,也沒能給媽媽一個交代,一陣無力感令她窒息。
但是她不能在伊莎麵前表現出任何負麵的情緒來,現如今,她是媽媽的主心骨,如果她倒下來,那麼媽媽也會崩潰的。
池淼強人心中苦楚,輕聲安撫著伊莎:“媽媽,這些天你辛苦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爸爸這邊有我呢。”
伊莎連連搖頭:“這怎麼行,你剛回來一定很辛苦,我沒事的。”
池淼微微一笑,像是哄小孩一樣輕聲細語:“媽媽你就放心吧,我沒事的,再說了,我也有很多話想說給爸爸聽。”
伊莎無奈的搖頭,自己的心肝寶貝真的長大了,許是不想池淼太擔心,伊莎同意了,池淼將伊莎送回了家。
車上,伊莎對於人魚灣的發生的事□□言又止,她好奇女兒在那裡都經曆了什麼,但看到池淼不苟言笑的模樣,也悻悻地咽下了疑問。
兩人一路無言,直至池淼將伊莎送回了家。
“媽,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池淼安頓好伊莎以後,就準備離開了。
“好,路上慢點。”
伊莎衝著池淼擺手,看著她揚長而去,直到車影完全消失才走進了冰冷無暖的彆墅。
折返回病房,望著病床上羸弱的池正墨,池淼眼中氤氳起了一層霧氣。
總是氣宇軒昂的英俊男子,何時變成了病弱累累不堪風折的病號?
儘管伊莎把池正墨照顧的很好,這裡的醫療條件屈指可數,但是躺在病床上的池正墨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
她竟一眼看到了父親頭上的白發,第一次,她真正的感覺到,自己長大了,而父親老了。
她做到病床旁的看護椅上,手輕輕覆在池正墨的手上,一陣寒冷,從池正墨的手上傳導過來,席卷全身。
“爸,最近真的發生了好多事,多的我都有些消化不過來,我突然迷茫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眼下池家形式複雜,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能力掌管好池家,是否能對得起你和爺爺寄托在我身上的厚望。
爸,五姐死了,我想我應該是恨她的,但是當我看到她痛苦的離去,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抔土,心裡隻覺得悲涼。
眼看身邊的人先後離去,這種感覺真的好無助,爸,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呢……”
說到這,池淼壓抑許久的難過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可是她又不太想昏迷中的爸爸聽到自己的難過。
聽說,昏迷中的人,他是能聽到外界聲音的,隻不過他自己沒有辦法表達而已,所以她不能讓爸爸擔心。
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擦汗,露出一個微笑。
“爸,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謹記你所說的話,我會好好照顧媽媽,遠離人魚灣的一切,你放心吧。”
不知道是不是池淼的錯誤,她依稀感覺到池正墨的眼睛動了一下,她屏住呼吸想要再次確定奇跡,可他仍是躺在床一動不動,燃起的希望瞬間破滅,池淼呼出一口氣。
“爸,我還有彆的事情要做,你好好休息,一定要努力好起來。”
一邊說著,一邊為他掖好被子,輕輕的起身,離開了。
池淼上了車,握住方向盤,一時發現自己好像還沒有想好去處。
難道現在去找時泠把欲珠還給她嗎?
池淼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錦布,小心翼翼的打開,裡麵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泛著淡淡光澤。
這顆珠子還給時泠後,他們是不是就再不相乾?
想到這,一股疼痛襲來,若是早能預知今日,她當時一定會離時泠遠遠的,便不至於如此難受,。
她合起眼,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池淼回到了久無人住的家,她熟練的在牆上摸索著開關,啪的一聲,整個屋子亮堂堂的。
她虛弱無力的倒在沙發上,整個彆墅隻有自己一個人顯得冷冷清清。
她突然感到了一種無儘的孤獨,心下煩躁,起身從冰箱裡拿去幾瓶酒走向了天台。
天台,泳池的水與月光交相輝映汪汪地亮著。
依稀記得,之前每次回家來天台上的時候都會有一尾人魚從水中冒出朝著自己露出甜甜的微笑,可如今,這一汪水冷冷淒淒。
曼拉被她帶出了人魚灣,如今卻不知所蹤,愧疚幾乎將她淹沒。
她席地而坐,又拿出了時泠的欲珠,看到這顆珠子,她仿佛看到了時泠。
她一個人靜靜的在天台上吹風,相比從前,她真的變了,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想到這,苦澀一笑。
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成長,在不知不覺中失去。
池淼開了酒,一口猛灌,入口火辣順著喉嚨蔓延至五臟六五。
真是烈酒。
池淼喝的實在凶猛,就像是要接著這烈酒發泄著什麼一樣,由於灌得太快,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大半。
放下酒,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狼狽的笑了。
借著酒勁,池淼鼓起勇氣給時泠打了一個電話嗎,另一邊很快就接通了。
“淼淼?”
另一邊,傳來了時泠欣喜地聲音,在池淼腦海中竟腦補出了她喜上眉梢的模樣。
“你現在怎麼樣?”時泠關心的問。
池淼歎了口氣,另一邊的時泠察覺到了不對勁。
“淼淼,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還是說不出口,乾脆再喝一點酒,又是一口酒下肚,火熱之感襲來,池淼鼓起勇氣。
“我回來了,現在在家,我想見你,你方便過來麼?”
聽到這個消息,時泠欣喜萬分,剛才的擔憂之意瞬間煙消雲散。
在時泠看來,池淼剛才的猶豫大概就是想找但又不好意思找自己,說不定沒見麵的這幾天,池淼也同自己一樣想她一般念著自己。
“我馬上過來。”
時泠興致衝衝的掛了電話。
池淼深呼一口氣,組織著語言,等待著時泠的到來準備將所有事情坦誠布公。
時泠很快就到了,來到天台上時聞到一股酒味,滿臉興奮瞬間僵硬在臉上。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喝酒?
時泠攥緊拳頭,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她緩緩踱步,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淼淼?”
池淼應了一聲,時泠走到池淼身邊,見她身旁的酒瓶七歪八倒不禁蹙眉。
“你這是怎麼了?”
時泠柔聲問道,想要靠近池淼一些,但是卻被池淼叫停在原地。
“彆離我那麼近,你在那就好。”
時泠一怔,對池淼這樣的反應有些錯愕。
應該就是喝醉酒的緣故吧,時泠這麼安慰自己,但也還是乖乖聽話,坐在了距離池淼一丈的地方。
“淼淼,你……”
話還未說完就被池淼打斷了,“彆叫我淼淼了,叫我全名吧,聽的習慣些。”
時泠呼吸一滯,完全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可池淼語氣冰冷,仿若拒人於千裡之外。
“為什麼?”時泠聲音顫抖,哭腔明顯。
池淼歎了口氣,緩緩開口:“你知道時渺麼?”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時泠瞪大雙眼:“她是我小姨,當初就是她把我和媽媽救出來的,後來我去找過她,可始終一無所獲,你怎麼會知道她?你是不是在哪見過?”
除了時漫,時渺就是自己的血親了。
“嗯,見過。你小姨被我爸囚禁了整整十五年。”
時泠愕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時泠,眼裡滿是驚惶。
“我爸預感到自己出事,所以留給我一個號碼讓我去找一個神秘人,那個神秘人就是被囚禁的時渺。
她告訴我,我爸爸同她做了一筆交易,幫我免除詛咒的影響不至於落的跟池柳一樣的下場,然後,我爸就放她和整個人魚族自由。”
時泠靜默地聽著這一切,眼睛一眨不眨,竟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
見時泠久久沒有回應,池淼歎了口氣,她寧願時泠像恨囚禁了她母親十五年的梁文琪那樣恨自己。
但這些都沒有。
又如何呢,她現在隻需要把心頭珠還給時泠,此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想著,她將攥緊在自己手中的心頭珠遞給了時泠。
“這是你曾經陰差陽錯遺落在我這裡的心頭珠,我們之間的一切大概都是因為這顆珠子而已,現在物歸原主,一切錯誤到此為止吧。”
時泠接過心頭珠,看著這顆潔白的珠子惶然無措。
到此為止?
池淼的意思是,她們要徹底斷絕關係,從此不再往來?
時泠突然感覺到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將自己最心愛的靈魂奪走,她想要去搶,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池淼的話猶如一聲驚雷,劈得時泠束手無措臉色煞白。
池淼語氣中的疏離和冷漠讓時泠無所適從,甚至覺得還不如曾經那個對自己厭惡的池淼。
至少,她是對自己有情緒,是能記得自己的,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去否定。
就算一開始的愛是因為心頭珠,可那些記憶都是真的,現在的痛苦也是真的,怎麼可能一切都是錯誤的呢?
她慌了,她不知道該如何留住池淼。
突然,她靈光一閃,想到了池淼對自己身體的瘋狂。
“淼淼,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就算不喜歡我,也喜歡我的身體,我們試著重新開始好不好?”
時泠一邊說著,一邊急切的伸出手來脫自己的衣服,手剛碰到衣角就被池淼給攔住了。
池淼走到時泠麵前,捧著她的臉,搖了搖頭,“時姐姐,你不該是這樣的,彆作賤自己了。”
四目相對,竟無語凝噎,借著月光,時泠清楚的看到了池淼眼中的冷淡。
她最能拿出來讓池淼沉醉的,她也不再喜歡了。
池淼終於喊出來了她最心心念念想要聽到的時姐姐,可池淼眼中再沒激烈的感情,沒有愛也沒有恨,一片淡然。
她真的放下了。
此刻她竟寧願池淼恨她,覺得自己虧欠她,能讓自己補償她,哪怕保持□□關係,她也甘之如飴。
“該說的都說完了,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池淼淡淡開口,可時泠卻不願意,她抱緊池淼不願意撒手,可池淼卻麵不改色的將手剝離,禮貌的送她回家。
時泠無聲落淚,她感覺到她的淼淼是真的要離開了,在池淼看來一切都是心頭珠帶來的幻影,不過南柯一夢。
她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過往種種皆兀自抽離,時泠突然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可是,她真的愛上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