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逃過一劫後,便慢悠悠地晃蕩在路上。
傑森長舒了一口氣道:“太好了,真是幸好趕上施瓦茨先生來找艾琳娜女士,不然過了傍晚咱們都不一定能走出校門。”
“嗯...不過,我總感覺那個施瓦茨先生有點眼熟。”塔耶還是莫名有些在意那個辦公室裡突然出現的男人。
傑森停住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塔耶:“.....你這天天去圖書館借書還書的,居然還不認識他?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是阿爾曼.施瓦茨先生,是我們學校的圖書管理員,脾氣很好,從沒和誰起過爭執,對誰都和和氣氣地說話....”
“和我們的課老師艾琳娜女士是一對夫妻,倆人很恩愛,你剛才應該也看到了。”
塔耶卻有些聽著不大相信,哪有這樣的哥譚好市民?
於是傑森繼續補充道:“施瓦茨先生好像並不是哥譚本地人,他好像是半年之前搬到哥譚來的,之前的經曆沒聽誰說過。”
“不過,你這知道的已經很多了吧。”
傑森擺了擺手,直接說道:“啊,這些都是提姆跟我說的。”
等他們走出校園,兩人都覺得時間還早,便沒有通知阿爾弗雷德開車來接,兩人準備坐巴士回韋恩莊園。
而由於學校的展覽活動剛結束,又正巧趕上午間下班時間,車上魚龍混雜,擁擠不堪,人貼著人,就好像罐頭裡緊貼的沙丁魚,找不到一絲縫隙。
傑森和塔耶剛進入車廂,便被後麵的人從車頭推搡到車尾,擠的前胸貼後背,不由得有些後悔剛才不讓阿福來接的決定。
但塔耶卻在不禁意間注意到斜前方有個熟悉的身影,穿著一身清爽的襯衫西褲,把著巴士上的吊環,而不遠處便能看到隱隱約約的薑紅色鬈發的影子。
沒想到他們和施瓦茨夫婦乘上了同一趟巴士。
而這時,一個染著流裡流氣黑金挑染發型,穿著黑色破洞皮夾克,紋身從衣領一直覆到左頸側的乾瘦陰鬱青年慢慢靠近了阿爾曼.施瓦茨。
他剛準備伸手去摸那位施瓦茨先生褲側口袋裡的錢夾,但還未碰到衣角,便被阿爾曼發現了。
阿爾曼一把擋住了他的手,沒有大喊大叫,隻是衝他微微搖了搖頭。
但他這種毫無威懾力的警告完全沒有任何作用,反而讓那個紋身青年覺得他很好欺負,伸手便準備去強搶。
這是讓阿爾曼沒有預料到的......
但之後阿爾曼.施瓦茨的一番操作卻是讓塔耶直接傻了。
他默默地自己主動把錢夾掏出口袋,從裡麵抽了三張綠油油的富蘭克林一臉平靜地遞給了那個紋身青年,完事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紋身青年驚了,他自‘出道’以來還從沒賺過這麼輕鬆的錢,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不遠處的塔耶也看得目瞪口呆,拿手肘搗了搗身旁的傑森小聲道:
“喂,你剛才說的,我都信了....”
傑森有些不明所以,在順著塔耶的目光看去之後,隻見到斜前方有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青年手裡平放著幾張富蘭克林,正在跟施瓦茨先生乾瞪著眼。
傑森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但阿爾曼又動了,他看紋身青年半晌沒動靜,便以為他是覺得三張還不夠多,於是又默默從錢夾裡拿了兩張放到賊的掌心裡。
這下傑森恍然大悟,他好像抓住重點了:“這是在借錢?”
塔耶有些難以言喻:“....不,是搶劫。”
正當他們這麼說著,斜前方的阿爾曼.施瓦茨又開始再次主動給罪犯遞票子了——
傑森感覺自己指定是耳朵出了什麼毛病,於是他把頭湊到塔耶旁邊試圖聽得更清楚些:“....呃,你再說一遍?”
塔耶被他毛絨絨的黑色碎發刺撓的有些想打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伸手把傑森耳邊的翹起的頭發按住之後,悄聲解釋道:“那個穿黑色皮夾克的家夥一開始想偷施瓦茨的錢來著,被發現之後還想上手搶,施瓦茨不想麻煩他,就自己拿出了錢包...”
“喏,就像那樣,跟扒手有商有量的......”
塔耶對著還在跟劫犯友好交流的施瓦茨先生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傑森往那邊看去,“.....這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嗎?”
傑森也搞不懂為什麼施瓦茨先生不直接大聲指出那個扒手,他聽完之後,隻默默掏出手機,拍下了那個紋身青年的長相,準備晚上夜巡的時候看能不能逮到他,讓他把錢吐出來...
————
到了下午,塔耶和傑森便進了地下的蝙蝠洞,進行每周的常規訓練。
在指導完傑森相關格鬥技巧之後,布魯斯便來到了塔耶的訓練室,察看他能力訓練的進度,順便記錄相關數據。
在塔耶完成一項訓練後的間歇,布魯斯走到他旁邊出聲道:“你之前的心理谘詢師在一周前跟我提出了轉介,這已經是第七個了。”
“....你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為什麼嗎?”
頂著大蝙蝠嚴肅的目光,塔耶麵不改色,義正言辭道:“他們大概隻是意識到自己能力不足,沒有辦法真正了解和確定求詢方的問題。”
“在這種雙方適配度不夠的情況下,提出轉介是每個負責任的谘詢師應該做的。”
塔耶的話,布魯斯半個字也沒信,“那你有好好地配合谘詢嗎?”
他這麼一說讓塔耶更來氣,他憤憤道:“我說過了,我什麼毛病也沒有,他們當然找不到問題,這有什麼好配合的?!”
說完他便跨出休息區,重新站回訓練場地,碧藍色的眸子瞬間染上金輝,訓練場上的合金重物被猛然推出,憑空移動老長一段距離...
布魯斯捏了捏鼻梁,對照著距離,在手寫板上記錄下塔耶最新的能力數值,沉聲道:“總之,你新的心理谘詢師已經到了,他準備跟你進行一個簡單的麵談,訓練完了就去見見吧。”
“嘖。”塔耶深擰著眉頭,不耐煩地咂了下嘴,轉頭繼續彆的能力訓練項目。
在慢吞吞的結束完訓練項目,又和傑森閒聊了好一會兒之後,塔耶才不疾不徐地往會客室走去。
打開沉重的紅木大門,他便看到室內靠窗的沙發上正襟危坐著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高大男人,金發碧眼,外眼瞼略微下垂,眼窩深邃,鼻梁挺直,嘴唇薄削,一副標準的日耳曼人長相。
金發男人見到塔耶進來之後,立馬站起來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默納協.威斯.班澤拉,很高興見到你。”
穿著灰色西裝三件套,打著深藍色暗紋領帶的男人笑容友好,語氣溫和,好像完全沒有因為被晾幾個小時而生氣。
塔耶見狀微微挑了挑眉,直接無視了谘詢師伸出的手,從旁邊書櫃上隨意抽了一本書,癱在沙發上旁若無人地看了起來。
默納協.班澤拉慢慢收回了手,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塊懷表,看了看時間,坐回了對麵的沙發上,開始了他的麵談:
“好了,那我們就開始吧,我們的這次訪談大致會持續30至50分鐘,然後依據你的情況後續再安排幾次訪談。”
“我們這次的麵談,主要是想試圖理解你身上的大概問題,不用太緊張,這一次並不算是治療的開始,隻是想發現到底哪一種治療可以幫助到你....”
之後,默納協.班澤拉一直在試圖引導塔耶開口,或者是試探性地問一些令他不痛不癢的小問題。
但在這期間,塔耶毫無搭理他的意思,隻是懶散地癱坐在沙發上,垂斂著眼睫專注於手上的書。
甚至從坐下到現在,連看都沒看一眼對麵西裝革履的心理谘詢師。
但那個谘詢師班澤拉卻好像沒感到有絲毫尷尬,仍舊我行我素地繼續問著。
塔耶簡直被他吵的不行。
之前的那幾個心理谘詢師,大部分都是被他的各種不配合所打退的,在經過幾次尷尬沉默的麵談之後,見撬不開他的嘴,便會識趣地自動放棄。
但這個叫默納協.班澤拉的家夥,好像比之前的那些谘詢師要難搞的多。
於是塔耶從書頁中抬起頭,碧藍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男人,開口說了進這個房間之後的第一句話:“班澤拉先生,你做谘詢師多久了?”
默納協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大概從大學畢業就開始了吧,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十年了。”
“是什麼讓你想到這個問題呢?”他還是想撬塔耶的話。
但塔耶隻是乾巴巴地回了句:“沒什麼,隻是好奇。”緊接著又開始反問他:“除了我之外,在哥譚還有彆的客戶嗎?”
“有的,我現在是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特聘谘詢師,每天需要傾聽的聲音還是蠻多的。”
在答完這些之後,默納協不打算再讓塔耶一直把握著麵談節奏了。
他打開桌上的黑色皮製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對麵的塔耶道:“之前的書麵轉介文件後麵附了我的簡曆,如果你實在是好奇我的相關信息的話,我這裡還有一份,你可以重新翻看一下。”
塔耶把手中的書放下,直接翻到文件的最後幾頁開始看了起來,毫無趣味的平板人生,簡單概括一下就是高校錄取,順利畢業之後就一直從事心理谘詢師的職業,唯一有些讓人意外的是,他的原出身地。
從看到他的長相開始,塔耶便一直以為他是D國人,哪成想完全猜錯了,“你從中東來?”
“是的,還有,你其實可以直接叫我默納協....”
之後班澤拉又開始說心理谘詢的相關問題,解釋了接下來大概的谘詢方式,谘詢設置,具體時間安排等。
塔耶撇下手中的資料,拿起書繼續選擇性裝聾。
而時間已經快過五十分鐘了——
默納協瞥了一眼懷表,停止了那些陳詞濫調的谘詢流程,清了清嗓子道:“我能向你最後問一個問題嗎?”
見塔耶還是照舊沒搭理他,默納協便直接問了下去,
“塔耶.提古雷查夫小先生,你有信仰嗎?”
——“沒有。”塔耶這次毫不猶豫地回答了,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結束這無聊的麵談了。
但扯到這方麵上,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斜著眼諷刺了幾句:“但凡腦子裡有點基礎科學常識的人都知道,世上根本沒有神的存在,有的隻是幾億年地球物種的演化、現實的鬥爭。”
“迄今為止,每一個有神論宗教的創立在曆史上都是有跡可循的。然而,目前卻尚且沒有任何一個宗教能夠拿出可靠的證據證明神的存在。”
“所以,我為什麼要對那種無法被觀測到的未知存在言聽計從?那簡直傻透了。”
在聽完他的這番話之後,默納協並沒有多加任何評價,隻是轉移話題道:
“.....好吧。”
“那這次就到這裡吧,我們下次再聊怎麼樣?”
轉眼間已是夕陽西下,金紅色的落日餘暉透過玻璃窗,映照在默納協的身上,給他打上一層柔光,他鏡片後的眸子中好像浮動著金藍色的細碎璨光...
“.....嗯。”塔耶看著他,鬼使神差地回應了。
而就在默納協即將踏出會客室,掩門離開時。
坐在沙發上翻著書的塔耶,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那你呢?”
雖然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默納協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輕笑了一聲,推了推眼鏡溫聲回道:“我當然有。”
“我也知道這個世界是在物質的基礎上建成的,但你難道不覺得,宗教,信仰之類其實是件很浪漫的事嗎?”
“在冰冷的科學定義下,人的確會死,但是意識死亡的不可直觀性卻給人們的僥幸留下了餘地。”
“於是信仰便從對意識永久存續的許諾中誕生了。”
“而在宗教和信仰所描繪出的夢幻因果體係下,無數迷茫彷徨靈魂和信念能夠有所依附,我覺得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說完這番話之後,他闔上了沉重的紅木門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走出了韋恩莊園的大門後,默納協站在原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心發了一會呆,才驅車回到自己所租住的公寓。
回到家後。
他徑直走向了盥洗室,摘下了金絲邊框眼鏡,隨意地擲到盥洗池中,挽起袖子,掌心相對,雙手交叉沿指縫反複細致地相互揉搓,直到將雙手衝洗地發皺,他才慢慢停下。
拿出隨身攜帶的帕子擦了擦手,覆在水閥上將它關停....
但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再次擰開,繼續將雙手放入涼水中衝洗。
他簡直快被自己剛才在韋恩大宅中所說出的那番所謂宗教、信仰的話給惡心透了。
在他看來,人所能訴說的、人所能刻畫的、人所能研究的、人所能明晰的那些汙雜穢物絕對不是神。
他們統統都稱不上是神。
——因為真正的神早已降臨。就在他的親眼見證之下。
他抬頭望向鏡中,金發男人深邃的眉骨之下,凜銳冷煞的碧瞳中染著細碎的金藍色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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