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絮平靜的內心,驀然泛起了一絲波瀾。
沒等她反應過來,底下又有一騎踏雪而入,橫空出世的黑馬在偌大的雪地裡如同一個墨點,於白紙上揮毫,暈染出一道漆黑的墨跡,直插宮門。
張狂的作態、桀驁的氣質、純黑的烈馬,組合在一塊便是當朝勢力最雄厚,離儲位僅有一步之遙的二皇子——李令嘉!
此人的身上,有種不可言說的浩蕩威勢,像是用權力堆積起來的高塔。
常言道:威勢太深,便令人敬而遠之。顯而易見,這位二皇子不是好相與的人物。他全身上下每一處,都隱隱散發著意圖君臨天下的派頭。
他和李令望相當於兩個極端,一個韜光養晦、厚積薄發;一個野心勃勃、伺機而動。
擇一子而立之,李寒欽更偏向誰呢?懷絮握了一把雪,在一瞬間觸到了答案。
她轉過身,眼神決絕。
“我的疑心,快要和李寒欽一般重了。”
離宮的路上,懷絮難得同謝以寧剖白了心跡。後者剛在李寒欽麵前表了忠心,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麵對友人的苦悶,不免添了幾分耐心。
“好端端的,怎麼糾結起來了?”謝以寧疑惑道:“發生什麼了?”
“說不清楚。”懷絮歉意地笑笑,“我現在每次看到身邊的人,總忍不住懷疑他們戴了麵具,背著我打了什麼算盤。到頭來,發現自己能信的人一個都沒有,那多可悲。”
“我不值得你信任嗎?”謝以寧站住不動,眼光如刀,“你在暗示什麼?”
謝以寧何其敏銳,一下就聽出了懷絮的未儘之語。
“你怕我和尹繪心背叛你,為什麼?你在籌劃什麼?”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懷絮的肩膀,力道之大,險些捏碎了懷絮的骨頭。
“我不信你們,你們也彆信我。”懷絮疼得嘴唇發白,仍是堅持地說下去。“倘若以後,我惹出事端,或是下了大獄,都和你們無關。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牽連兩位。”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謝以寧咬牙切齒,“是不是要我搭個台子,送你上去唱戲?”
“我們不是一條路了。”懷絮語氣憂傷,“我不想牽連你。”
謝以寧慢慢鬆開了手,一時間竟悵然若失。
可惜的是,謝以寧最終沒有拿到兄長的位子,雖然謝不言有意舉薦自家弟弟,但一支訓練出來的精兵,人人垂涎。李寒欽坐山觀虎鬥,鬥到最後,兵權還是落入了二皇子手中,由他派係裡的一位武將掌管兵符。
以許君陌為首的一批老臣極力反對,此事觸及了他們的利益,斷不能放任,然胳膊擰不過大腿,李寒欽下令,舉辦一場宮宴,宴請文武百官,一來褒揚謝不言的功績,二來正式交接兵符。消息一出,正中李令嘉下懷。
“鴻門宴啊。”懷絮打了個寒噤,“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我有種不詳的預感。”
“陛下口諭,你必須在場。”謝以寧感到了一絲不安,“你多安插點人進去,以防出事。”
“我會的。”懷絮心情沉重,“那我以什麼身份赴宴,李寒欽有提嗎?”
“臣僚家眷。”謝以寧複述道:“請閣主莫要露出破綻,廢了整盤棋局。”
懷絮沉默片刻,問了謝以寧一個他答不上來的問題。
“我倒想看看,在李寒欽的棋盤裡,我這枚舉足輕重的棋子,被下在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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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設的是夜宴?”李令望脫口而出,“宮禁怎麼辦?”
“改到亥時。”柳承宣眉頭都沒動一下,“陛下來了興致,群臣勸說不得。”
“太奇怪了。”李令望喃喃自語,“非要拖到夜深,我總感覺不妥。”
“此次宴會殿下不過是走個過場。”柳承宣十分中肯,“不必操心其他的,即使是中途出了意外,也同殿下毫無乾係。兵權到不了手,並非殿下的過錯。二殿下虎視眈眈,我們乾脆另尋他路。”
“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李令望披上大氅,領口一圈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