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電燈亮起。
嘖,還真是個充電寶?
江沅後退三步,抬手托住下巴,蹙著眉頭深思。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手機被炸成了一團焦黑,他卻什麼事都沒有,不僅如此,一覺醒來床上還多了個巨型充電寶。
這不科學,很不科學,不合邏輯也不合常理。
他拍了一把額頭,走回床邊。巨型充電寶長一米八,寬度比肩膀寬不了多少,完完全全等身。
該不會是個人類專用充電寶吧?
這個驚奇的想法讓江沅眉梢挑了一下,然後,他做出一個舉動——他躺了上去。
1秒後,無事發生。
3秒後,無事發生。
3分鐘後,無事發生。
5分鐘後,貓在江沅肚皮上攤成一塊餅。
10分鐘後,江沅睡著了……
半個小時後,臥室門被拍響:“江沅,快出來,再不走相親就遲到了!”
江沅垂死夢中驚坐起。
——果然還是相親更可怕!他得出這樣的結論。
07:20pm,basilikum餐廳。
劉阿姨的女兒、江沅今天的相親對象柳采薇已經在位置上等了20分鐘,她穿一件卡其色西裝收腰連衣裙,描了很精致的眼妝,看上去很韓範兒,但因為等的人遲到太久,表情不是很好。
江沅走到指定桌位,拉開座椅,說了句“抱歉久等,沒想到會那麼堵車”。
半個小時的突然睡眠沒讓江沅發型變亂,額前的自然卷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隨著坐下的動作輕微搖晃。餐廳暈黃的光將他淺灰色襯衫映成深色,更襯得膚色白皙,眼珠如點漆,唇淺紅瑩潤,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仍舊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柳采薇眼底的不耐煩瞬間消失,表情變得柔和:“我也是剛到,東環路那邊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堵車很嚴重。我們點單吧。”
說完深吸一口氣,把菜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對站在一旁的服務生說:“一份鹽烤雪龍黑牛眼肉七分熟,一個烤肉拚盤,一個芝士h薯條,還要堅果沙拉、草莓冰淇淋鬆餅、榴蓮披薩、和風肥牛卷,哦例湯要南瓜湯。”
然後啪嗒合上菜單,推向對麵,“我要的就是這些,江先生請點。”
有些人,他表麵看上去鎮定自若、斯文有禮,其實神思很恍惚,連對麵女孩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更沒去聽人家點了什麼菜。
江沅仍沉浸在對巨型無線充電寶的思考中,亟需一些清醒大腦的東西,於是要了一杯加冰薄荷水,以及一份麻婆豆腐牛s(特辣)。
柳采薇噗嗤一笑。
“怎麼了?”江沅疑惑發問。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在相親的時候、在西餐廳,點特辣麻婆豆腐。”柳采薇解釋。
“其實柳小姐也不是自願來相親吧?”雖然江沅沒聽見柳采薇報出的那一串菜名,但從服務生一刻不停寫字記單的情形中還是能推斷出一些,“我懂的,刻意在相親對象麵前瘋狂點菜,是一種勸退戰術。”
柳采薇的表情變了,她微眯著眼打量江沅幾秒,試探性開口:“所以既然我們都不是真心實意來相親,那不如……”
江沅:“不如加一份薯條,我是真的有些餓。”他這一睡就是20個小時,腹中空無一物,如果不是仍存了幾分理智,能當場把桌子啃掉。
“我剛才已經點了,點了好多呢,一個人肯定吃不完。”
兩個同樣被逼著來相親的人互相交底,不約而同卸下所有偽裝和防備,不互報自身條件不溝通擇偶標準,和諧地吃起了晚餐。
吃到一半的時候,江沅敏銳地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這桌。
他撩起眼皮,撞進一雙冰冷的、像是裹著一層薄霜的眼睛裡。
江沅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他和柳采薇之間餐盤堆疊餐盤、幾乎沒有空餘地方的雙人桌,覺得自己找到了這個人看過來的原因。
於是江沅埋頭繼續吃。
一個半小時後,吃飽喝足,兩人aa。
今年氣候異常,五月初還不到20度,今天猶甚,一查溫度,夜間才12度。餐廳裡暖氣打得很足,穿單衣感覺不到冷,但走出商場、被風一吹,江沅立刻起了一手雞皮疙瘩。
柳采薇也是,她穿裙子,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麵,被凍得抱著手臂不斷往後縮。
“先叫車吧。”江沅提議,“我們坐同一輛,先送你,我再回去。”
“好啊好啊。”柳采薇忙點頭。
繁華都市的夜景從來是看燈,而非頭頂星辰。街燈、led廣告燈牌、霓虹招牌五光十色,綿延不絕彙聚成洪流,將天幕照得隱隱泛紅。這樣的夜色下,高樓鱗次櫛比,車輛川流不息,人聲鼎沸,到處都喧囂一片。
“車離我們還有1.6公裡,白色豐田,車牌號尾數是00。”柳采薇看了眼手機,瑟瑟發抖地對江沅說道。
江沅抱著他的平板站在一邊,輕輕“嗯”了聲。
半分鐘後,柳采薇接到司機的電話,說他開的路前麵不能調頭,如果走地圖上標的位置,大概要花十分鐘,問可不可以換個地方上車。
柳采薇自然說可以,問清位置馬上動身。
司機說的地點在一條背街,江沅以前來過幾次,居民樓和商鋪都有,人流量說不上大,但絕對不冷清,可今天,這條路竟是越走越黑。
風冷得滲人,上一盞路燈大概在幾十米前,當下身處的路麵漆黑可怕,往前一望,根本看不見頭。柳采薇不由自主靠近江沅,小聲說:“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啊,這條街平時沒這麼黑的……”
江沅有同感:“是有點奇怪,要不取消這單,就打電話告訴司機,我們找不到他說的那個位置。”
“可以可以。”柳采薇忙不迭點頭,從包裡掏出手機,誰知剛解鎖屏幕,旁邊竟衝出來個東西撞了她一下,手機頓時飛出去。
手機在半空劃出一道拋物線,柳采薇追過去撿,借著屏幕上的亮光,冷不防看見不遠處有一隻盤大的血紅眼睛。
柳采薇愣在原地,半秒過後,血紅眼睛朝她撲來!
“啊——鬼啊——”柳采薇被嚇得不輕,連手機都不要了,抱著腦袋邊尖叫邊後退。
江沅內心閃過一瞬疑惑,旋即反應過來大概是柳采薇看錯了,伸手扶住她,另一隻手打開平板的手電筒。幽暗中有什麼東西快速一閃,緊接著,黑暗被光線驅散:柳采薇的手機安靜躺在瀝青路上,半空有一片正打著旋兒往下落的樹葉。
“你看錯了,一片葉子而已。”江沅說道,作為一個麵癱,即使是出言寬慰,聲音依舊平直無波。
“不,絕對不是葉子,那玩意兒的眼睛跟我們今晚吃牛排的盤子差不多大。”柳采薇渾身都在抖,拉著江沅不斷後退,“我視力很好的,雙眼5.3,不會看錯。那就是鬼,不是鬼也是妖怪!”
江沅:“……”
江沅不信,但理解小姑娘在這種環境下看錯東西後的害怕心情,他冷靜道:“你不要手機了嗎?”
隨著後退,手電筒照出的光左右晃蕩,映出下水道井蓋、隨意丟棄的塑料盒、落葉、看不出是什麼的垃圾,幽風無聲,整條街都靜悄悄的,隻有他們兩個人。
“我、我不敢去。”柳采薇小聲說道,“我真的看見了,沒騙你。”
“我去吧,你在這裡等我。”江沅拍了拍柳采薇肩膀。
江沅剛邁出一步,柳采薇伸手扯住他衣袖:“不不不,萬一你……那我不是……我和你一起去!我們打著手電筒去!”
江沅想了想,點頭說好,走在柳采薇身前半步。
他們離手機大概有1.5米的距離,一般而言四五步就能走到,花不了幾秒,但江沅發現他們走出了至少二十步,都沒能走到手機前。
這路就像走不完似的,江沅內心冒出這樣一個荒誕念頭。
“你現在、還堅信、馬克思唯物主義嗎?!”柳采薇同樣發現了這點,聲音更抖了。
“是心理原因,太過緊張以至於大腦產生錯覺。”江沅癱著臉強行解釋。
說時遲那時快,身後忽起一陣寒風,緊跟著,有個東西大力撞開靠在一起的江沅和柳采薇。
啪——
平板應聲落地,臉朝下,背朝上,手電筒的光往上照射,江沅看清漂浮在半空中的,的確是隻血紅眼睛——這樣說不太準確,這玩意兒渾身上下麵積最大的是一張臉,而臉被巨大的眼睛給占據,手和腳縮在臉下麵,臉上頭還有頭發。
江沅:“?”
江沅和血紅眼睛對視兩秒,開始自我安慰:“很立體很有層次感,是蠻能嚇唬人的。這玩意兒我以前經常見——我打工的地方隔壁,有一家鬼屋,裡頭的工作人員經常不卸妝不脫服裝,拿著道具就出來遛彎。”
就在他話語之間,血紅眼睛轉了個麵向,對準柳采薇。
柳采薇拔腿就跑,血紅眼睛風一般躥出去,跟在後麵窮追不舍。江沅這才發現,這玩意兒是不借助外力、直接浮空的!
血紅眼睛速度很快,超乎尋常,眼見著柳采薇就要被追上,江沅當機立斷,從地上撿起平板,用力擲向血紅眼睛,然後衝到柳采薇身旁拉起她,一陣狂奔。
不管這東西是什麼,都不懷好意,總之先跑再說。
“現在你不信了吧——”柳采薇嚎叫著,聲音又尖又抖。
“我媽說我從小火眼低,七歲前總會看見怪東西,然後發高燒,一直治不好!後來、後來請道士做法,又認了一個據說能化解我八字裡煞氣的人當乾媽,才解決了問題!”
“這個世上真的有鬼有妖怪!”
江沅抿唇不言,內心狂跳,兩個人以衝刺的速度前進,但沒過多久,身後溫度驟然降低,冷氣幽幽,像是有人把空調出風口對準了他們。
不用看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柳采薇語調提高一個八度:“它它它追上來了!”說完她被路邊不知道什麼東西絆了一腳,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那玩意兒看準機會朝柳采薇猛撲,手伸來想要抓她。這姑娘匆忙之間,從挎包裡抓出防狼噴霧,滋一聲對準血紅眼睛狂噴。
防狼噴霧起到了一定的逼退效果,但血紅眼睛被徹底激怒,發出一聲咆哮。
江沅趕緊將柳采薇扶起來,把她推到身後,“我們跑不過這玩意兒。”
“那那那那要怎麼辦啊!”雖然江沅內心十分狂亂,但他表情看上去很能唬人,讓柳采薇覺得找到了主心骨,“你有什麼辦法嗎?現在聯係道士還來得及嗎?”
“肯定來不及。”江沅回答她後一個問題。
血紅眼睛撤回一段距離,繼而狠狠撲向地麵的兩人,危急之間,江沅想不到彆的辦法,決定主動出擊,直接一拳懟出去。
沒有意料中的碰撞聲,響起的是一道“滋啦”,隻見江沅手起手落揮出一弧電光,不偏不倚劈在血紅眼睛的臉上。
然後,血紅眼睛整個不知名物體冒煙了。
再然後,它噗通一聲摔落在地,攤成一塊餅狀物體,抽搐兩下,沒了動靜。
“嗯?”江沅保持著姿勢,臉上終於出現一點震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