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但眼底沒有懼怕。
他發現了妖怪的破綻,或者說是弱點。這玩意兒在抬手防禦的時候,撤掉了加在貓身上的力量,這說明,它的力量在同一時間,隻能對一種東西使用。
“阿充,我有一個想法。”江沅短促地呼吸了一下,輕聲說道。他指尖在輕微發抖,但本人完全沒意識到。
“你想乾什麼?這玩意兒起碼a級,彆衝動!”阿充緊張大喊。
“我……”江沅話還沒開始說,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手腳開始發麻,心音猶如擂鼓。
我這是怎麼了?江沅疑惑地想。
一切變得緩慢,阿充和貓的聲音都遙遠模糊,能隱隱約約捕捉到影,但什麼都辨不清。抓在手上的彈弓掉了,啪嗒一聲響,但在江沅聽來,是如死一般的寂靜。
妖怪踏著緩慢的腳步,一寸寸靠近敞開的陽台門,試圖進入客廳。貓弓著脊背從喉嚨裡發出低吼,神魂碎片被困在充電寶裡,做出的反擊效果趨近於無。
江沅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無意識抬手扶住額頭,身體小幅度搖晃,隨時有可能跌倒。
先前經曆過的劇烈搖晃又起,客廳裡的風鈴頂燈瘋狂撞響,就在所有的一切即將迎來終結之時,大門上的鎖片哢嚓一聲上撥解鎖,門由內往外彈開,走道上的風呼呼灌進來,勾動門外男人深黑色風衣下擺。
男人五官相當俊美,眸色冰冷至極,大步入內,斜垂的右手往虛空裡一抓,一杆通體漆黑、暗光幽淌,龍紋隱隱盤繞的長·槍橫空而出。
眨眼一瞬,他閃身來到客廳中央,抬起左手攬住腳步虛浮、四肢無力的江沅,右手手臂一提,長·槍猛然擲出。
江沅在這時渾渾噩噩撩起眼皮,他視線很模糊,隻見有一道漆黑暗光淩厲破風,筆直穿透對麵妖怪頭顱。
兩米半高的詭異玩意兒瞬間化作灰黑煙塵,隨著風四散開去,像是一場發生在黑白默片裡的爆炸。
這是真實的嗎?江沅想。下一秒,他徹底失去意識。
他身側的男人低頭,目光掃過那張蒼白的臉,飛速把他打橫抱起,放到臥室床上。
江沅劉海被汗水打濕,淩亂貼在額前,頂燈暈黃的柔光下,他眉宇間的冷淡退去,疲憊與倦意儘顯,唇線微抿,似乎還是不太舒服。
“喂他喝一點水,要溫的,加點蜂蜜。”充電寶裡的神魂碎片突然出聲,“廚房在進門左手邊,蜂蜜罐在第二個櫃子裡。”
男人沉沉“嗯”了一聲,起身走向廚房。
角落裡的貓警惕地打量他幾眼後,悄然無聲走進江沅臥室,窩到枕頭邊。
從廚房倒好水出來,男人把江沅半抱在懷裡,儘力小心溫柔,但喂水的動作仍舊相當不熟練,有好幾次都灑出來,最後還讓江沅嗆到,生生咳嗽著轉醒。
江沅睜開眼後,思緒有些緩慢,盯著男人看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執行組三組組長,那個大佬。
江沅趕緊離開大佬肌理分明的前胸,拉遠距離,退到床的另一側。
落地窗緊閉,室內無風,窗簾擋住天光,光線來源唯餘頭頂吊燈,將江沅的頭發照成深褐色。有那麼一瞬間,江沅像極了一頭警惕防備的獸,但表情很快被掩飾了去。
大佬把還剩三分之一的蜂蜜水放到床頭櫃上,從床邊起身。
江沅徹底清醒,目光掃過那杯水,抬起頭遲疑了一下,問:“我剛才怎麼了?”
“靈力耗儘。”
江沅一陣無語,心說原來是電量過低,他一開始還以為是低血糖呢。不過沒感受過靈力充沛是什麼狀態,就先體驗了靈力耗空,這運氣也真是夠可以的。
江沅想起剛才的妖怪,問大佬是不是被他解決了。
“對。”大佬點頭。
江沅沒忘記意識模糊時撞進視線的那杆搶,看上去非常帥氣,他忽然有些酸。不過他麵部表情繃得很好,這樣的情緒沒流露出分毫。
“非常感謝,不過你……您怎麼在這?”江沅赤足下床,站在床頭的臟衣簍旁,這樣的距離減弱了他和大佬在身高上的差距,讓他得以平視對方。
大佬言簡意賅:“路過。”
江沅顯然不信,但表麵上還是“哦”了聲:“真是麻煩組長了,我去給您泡杯茶?”
“嗯。”
沒想到大佬同意了。
江沅又問:“組長您喝紅茶還是黑茶?”
“朔北。”大佬說出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詞。
江沅微愣:“啊?”
大佬給出解釋:“我的名字。”
朔,真是個奇怪的姓氏。江沅點了下頭,走向門口:“那喝……”
“你挑。”
大佬給出他的選擇,完全等同於沒有選擇。
江沅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正要轉身,聽見大佬的聲音再度響起:
“穿鞋。”
江沅低頭看了眼自己直接踩在地板上的腳,心說我媽都不這樣管我,大佬你怎麼比媽媽還媽媽。但他不想和救命恩人杠,乖乖穿上鞋,並趁著低頭,給了躺在地上的充電寶一個眼神,威脅他不許亂出聲。
很快,廚房裡傳出燒水的聲音,接著儲物櫃被拉開、茶葉盒被取出,然後水龍頭擰開了,江沅開始洗茶杯。
朔北站在臥室裡,往廚房的方向投去一瞥,繼而移到充電寶上。
靜默片刻過後,朔北毫無預兆開口:“沒想到你在這裡。”
阿充:“嗯哼。”從鼻腔裡哼出的這一聲相當敷衍。
“更沒想到你能先於我找到他。”朔北又說,語氣冰冷冷的,不帶任何情緒和感情。
“嗯哼。”阿充回應依舊。
朔北不再看充電寶,他指尖輕動,掀起窗簾、拉開落地窗,看向狼藉的小陽台:“但你似乎太沒用了一些。”
阿充平平一“嘖”,“既然這麼嫌棄,再丟一點神魂進來唄。我保證在妖怪接近這棟樓之前,就把它給扇飛出去。”
“我本意是找到你後,就把你取回來。”朔北彈指,刹那過後,小陽台恢複十來分鐘前的模樣,臥室裡東倒西歪、掉落在地的東西一一回歸原位,變得整潔乾淨。
阿充對此不做評論,拉長語調道:“我知道,沒了我之後你身體肯定會出現異常,但是江沅一個人在這裡,我不走。”
朔北:“所以我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若是旁人在此,仔細認真辨聽,不難發現兩人音色相似度極高,不過由於語氣聲調截然不同,幾乎不會被認為是一個人。
朔北在江沅的臥室裡來回一圈,突然問:“你的外形怎麼變成了這樣?”
“這不是我好嗎?這隻是我暫時棲身的法器。”充電寶裡的神魂碎片可能翻了個白眼,語氣無奈又無語。
“所以外形為什麼會是這樣。”朔北道。
阿充笑起來:“經過我數年研究,這件法器在被召喚綁定前,是不存在固定形態的。”
朔北不會懷疑自己,他又打量了充電寶一番,做出推斷:“也就是說,形態在召喚時才確定?”
“你想問為什麼會是個大型充電寶?”阿充完全明白朔北話語之下的深層含義,語氣裡洋溢著歡樂,“當然是江沅在召喚過程中一直想著充電寶造成的啦。正因為這樣,他現在每天都要睡我。”
朔北:“……”
朔北沒回應他的炫耀,目光環視房間一圈,最後落到江沅的ipad上。
在妖怪來之前,江沅打開了和顧淑芬女士的聊天框。而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麵,鎖屏時間會自動延長。所以此時此刻,ipad仍開著,聊天內容一覽無餘。
顧淑芬女士給江沅安排了工作和下一個相親對象,而輸入框裡,是一個還沒來得及發送的“好”字。
朔北微微眯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