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雖然因失明黯淡幾分,為他平添幾分易碎感,但偏偏凡事遊刃有餘,遇事神情自若。
顏審突然在這件事上明白了顏承霽的立場,他的猶豫與丞相的並無不同。
所以他隻能低下頭,“微臣隻是覺得丞相應該不會有逆反之心。”
聽後季閔嶼笑意深了深,卻對這句話不置一詞,伸手旁邊的東西拿起交給顏審,“念給朕聽,要一字不漏。”
顏審在卓連投來的視線中,走上前接過奏折和文書,將裡麵的內容悉數讀了出來。
“這些便是全部了。”
按他計謀來講,確實沒有什麼過錯。
陶易有勇,卻在謀算上少了幾分,顏承霽給他說的指令最合適不過。
顏審念完之後,心裡也覺得在這上麵顏承霽有功無過,便問道:“皇上覺得如何?”
季閔嶼沒有說其他什麼,隻說了一句,“可以等陶大人凱旋了。”
也算是認同的顏承霽的指令。
說完之後,季閔嶼便讓顏審回去了,至於卓連手上的東西,他略微思索,“官印先放在這兒,其他的之後再說。”
卓連摸不準他的意思,卻也隻能如實照辦。
之後的幾日,顏承霽都沒有再去上朝。
平日的公務,全都放手交給了手下的人,至於上朝奏折這些,則由顏審代勞。
對此,人心開始動搖。
在顏承霽將官印送還給皇上這個消息傳出來後,朝中的風向,也出現了變化。
顏審身邊圍的人漸漸變多,恭維誇讚也隨之如潮水般不斷湧來。
隻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於這些官員心裡在想什麼,顏審最清楚不過。
沒有幾日,陶易便帶著人回到了京中。
手下還壓著一個被捆綁的人,頭發淩亂,衣衫襤褸,嘴中被塞著一塊布防止他吞舌自儘。
他臉上帶著一絲勝利的喜悅,這次的傷亡不重,手底下隻有一人傷勢較重,已送去醫治,其他都隻是小傷。
陶易回朝的消息,立即就傳到了季閔嶼的耳裡。
這幾日上朝他都親力親為,這次大司馬回朝,更沒有理由缺席。
陶易在見到季閔嶼之後,便跪下行禮,“臣不負皇上厚望,已將刺客頭領活捉,正待審訊。”
說完之後,陶易卻覺得氣氛有些不對。
左右朝臣交頭接耳,神色有些怪異。
更奇怪的是,一眼掃過去,顏承霽居然不在其中,實屬難得。
在他還未想明白時,季閔嶼起身走了下來,扶起了他,“此番追查,危險重重,陶卿辛苦,之後的事有專人審訊,大司馬可以好好療傷幾日。”說完他喚了卓連來,“來人,重賞。”
下了朝之後,陶易才有功夫與同僚談起方才的場麵。
同僚這才和他說起顏承霽私藏私批奏折的事。
“什麼?!”
陶易震驚無比。
就是為了不被顏承霽攔下,他後麵又派了人拿著腰牌前往宮中麵見皇上,居然也被攔下。
但是憤怒之餘,他又想起小福傳來的指令。
出自顏承霽之手,但是卻並無差錯。
離的包圍中心之人最近的那個,也就是他活捉回來的人,確實是他們真正的首領。
陶易有些困惑。
另一邊,顏承霽在交還了他的官印之後,一直都在府中。
走進小院的段襄看了一眼天空,陰雲密集,看來是要下雨了。
他走入房內,看見顏承霽正在窗前提筆在紙上隨意地揮運使轉。
黑色的墨汁幾乎占據整個紙張。
“陶易回朝了?”
“是。”段襄低身答道:“皇上重賞了他。朝中的政務如今由顏審負責,丞相,您將官印呈上去,豈不是成就了顏審?”
正好皇上一直都想要提攜顏審,現在顏承霽從朝中退出去,簡直是如魚得水。
再過不久,季閔嶼直接立顏審為新相,段襄心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顏承霽手下沒有停頓,“念顏承霽輔佐之功,朕特封其為丞相,掌管百官,為百官之長。”
這是季閔嶼親封他的時候詔書中的一句話。
段譽也模糊記得這句。可是,他依舊覺得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這次犯了皇上忌諱,難保不會收回舊恩。”
畢竟哪一個朝代的皇帝會縱容臣子至此?
突然外麵在這個時候開始下起雨來。
透過大開的窗戶,雨滴濺了進來,將紙上的墨暈染開來。
段襄看了一眼,卻不敢上前多事。
就見顏承霽放下筆,手指從紙張上抹過,看著指上的墨漬,緩緩笑了出來。
他摩挲著指尖,意味深長道:“皇帝心軟,即便此時不信任我,念著功勞也絕無可能會罷免我這個丞相之位。”
顏承霽想要的,就不可能輕易放手。
他這次隻不過是擺出了自己的態度,以退為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