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自覺地摸到了桌子上的瓷盤,隨意捏起一顆糖果拆開,放在她的眼簾下,“想吃嗎?”
傻奴搖頭,但咽了口口水,眼睛也睜大了。
李遠山忍不住低笑,見她的腳在地上揉轉,他拍拍大腿,“坐過來。”
傻奴還是搖頭,然而尺碼過小的雙腳非常誠實,痛得快站不住。
她娘不給她叫馬車,將軍府好遠,她是一路走來的,早就累了。
老夫人捂嘴笑,倆孩子有眼緣,她自然高興,“傻奴,坐上去吧,他是你的夫君,你怕什麼。”
傻奴坐上來了,乖乖地蜷在他的懷裡,總共也沒幾兩肉。
李遠山有些驚訝,傻奴好像很聽母親的話,老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樣懂事,想必以後能好好孝敬老人家,如此,他在外也能放心了。
糖果被放在了嘴邊,傻奴抬眼看向他,水盈盈的眸子有光在閃,猶如一隻饞壞的小貓。
“吃吧。”他看著她張嘴,舌頭一伸將糖卷了進去。
李遠山對老夫人說:“模樣不差,人也乖,就是行為憨傻,還沒長大。”
老夫人麵色略微尷尬,“遠山,你等不起了,我瞧著她挺好,而且她確實可以為他人帶來福氣,是個好孩子。”
李遠山不置可否,他幼年喪父,母親是大家閨秀,靠一手好字給人抄書將他養大,眼睛都昏花了。
不過是娶個賤籍的女兒為正妻,頂多被軍中同袍嘲笑幾天,隻要母親安心就好。
有了這顆糖,傻奴對他的懼怕少了許多,安心地躺在他的臂彎裡品嘗甜甜的滋味。
李遠山用雙臂掂量了掂量,她立即不解地看向他。
“太瘦了。”還沒他的紅月刀沉,這是成年女子?
“養養就好了,她娘上午還在,等得太久了就回去了。她姐姐想贖身,所以給她的銀錢不多。我先去休息一會,這小東西在我腿上睡了一下午,身子都乏了。”
傻奴蹦下去,依依不舍地拉住老夫人的手,輕輕搖晃,可憐兮兮地發出含糊的聲音:“彆走……”
老夫人憐愛她,“遠山,就二十九吧,早點娶回來一起過個年。”
“都聽母親的,隻是,她這個樣子管不了家……”李遠山欲言又止。
老夫人臉色沉了沉,“我知道,掌家權還給白氏,傻奴隻管享福。”
李遠山還以為母親不高興了,正要跪下,卻見母親摸了摸傻奴的下巴,輕柔說道:“是不是呀,傻奴,我們傻奴就吃好的穿好的,對不對?”
傻奴咧開嘴笑,眸子晶亮,懵懂純淨,小小的牙齒像海邊被海浪衝刷過千萬次的貝殼,瑩潤潔白。
*
傻奴回了青樓,她低著頭快速走到後院的小矮房,推開門的一瞬間就躲了進去,生怕惹什麼麻煩。
姐姐明月也在,這很罕見,傻奴愣了愣,飛撲進姐姐懷裡,深深嗅著姐姐身上的香氣。
她喜歡姐姐,姐姐總是很香,偶爾會臭,不過沒關係,姐姐臭的時候不會讓她抱,隻會讓她去燒水,或者讓她自己在屋子裡玩小木偶。
傻奴的母親蘇氏雙眼通紅,樸素的衣裳掩不住尚未流逝的美貌,“傻奴,你跟娘說說,那鎮國大將軍怎麼樣,他有沒有凶你?”
傻奴想了想,將軍長什麼樣她已經不記得了,可她記得那顆糖,那是她吃過最甜的糖。
她笑眼彎彎,點點頭,“他很好,他給的糖,甜。”
蘇氏又低低哭了起來。
她對不起傻奴,明明龜公的兒子蕭擎也喜歡傻奴,兩人青梅竹馬,感情深篤,可她卻把傻奴硬生生往那個閻王府裡塞。
聽說李遠山脾氣暴躁,殺人如麻,早早地就有了個掌家的妾室,傻奴這樣的孩子進了將軍府,還不被妾室拿捏在手裡?
可她有什麼辦法,手心手背都是肉,明月馬上就能贖身了,隻差那麼一點點……
明月也是她的女兒,她怎麼能看著明月繼續在青樓裡吃苦?
蘇氏哭個沒完,要強的明月滿臉不耐煩,“你哭什麼啊,將軍府,那是將軍府,多少人想嫁進去當個妾都進不去,傻奴有這樣的福氣,她不要,我去!”
傻奴的笑容消失了,明月拿過一個包袱,沉甸甸的,“開玩笑的,你還真當真了,傻不傻?”
傻奴委屈,“傻……”
明月氣笑了,打開了那個神秘的包袱,華美的首飾流光溢彩,貴氣逼人。
“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東西,給你,彆嫁進去了丟了我的臉。裡麵還有點碎銀子,不許買東西,就給你身邊的下人,有錢好辦事,以後他們才不欺負你,懂不懂?”
傻奴不喜歡這些,她隻喜歡吃的,明月翻了個白眼,“不識貨的東西,走出去彆說你是我妹妹。娘,你給她拿著,出嫁時我不來了,我這身份晦氣,你記得給她帶上。”
夜晚到了,姐姐又要忙了,傻奴因為要嫁人了,總算不用去後院幫忙洗衣燒柴了。
她怕那些醉醺醺的男人。
夜很寧靜,月很溫柔。
她坐在大土床上,心心念念的都是老夫人溫暖的手掌,和李遠山給的那顆格外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