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樣都辦不到,所以隻能等,隻能度日如年地等。仇安平養傷的時候,對我說,段墨初以前也囚禁過其他人,那些人遭他厭棄後也沒有一個能活著脫身。”
東曉語速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臉頰暈出不正常的紅,看起來像是難以忍受地獄般回憶帶來的沉重負荷。
白硯急忙打斷道:“你先彆說了。”
可東曉用力掀開他的手,“被他囚禁的第三年,我試過逃跑,被弄斷了一條腿。之後,被他找蛇頭運到了南亞。你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麼樣的絕望。我熬啊熬啊,一年過去了,又一年過去了,我到現在都弄不清自己是怎麼熬到今天的。”
白硯手滯在半空,說不出一個字。
東曉轉頭看向他,眼光直勾勾地逼視他的眼睛,“所以,白硯,你也不可能明白我有多恨你……當我得知段墨初最初的目標是你,而我之所以成為他手下的目標最初是因為我跟你背影相似。不,起初我也沒恨你,隻是熬著熬著就沒法不恨了。”
“憑什麼呢?我在地獄裡,你卻好生生地在陽光底下當你的影帝。”
白硯垂下眼眸,地毯上繁複的花紋好像能灼傷他的眼,他無話可說。
接著是長久的沉默,房間裡一片死寂。
但是,這一陣死寂過去,他搭在大腿的手背突然被一片冰涼覆住了。
那是,東曉枯瘦蒼白的手。
他抬起頭。
東曉微紅的雙眼暈出淚光,“可我也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最真摯的朋友,我知道,我失蹤後,你是怎樣替我奔走的,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知道你這些年從沒放棄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多不容易。”
轉瞬,那淚水從東曉眼眶滑落,“理智上說,我都明白,我的遭遇不該怪你,段墨初那個畜生才應該負全責,你隻是另外一個受害者,你隻不過比我幸運一些而已,那是你應該有的生活。能自由地在陽光下行走,是任何一個沒犯罪的人都應該擁有的生活。”
白硯伸手,指腹觸到東曉的臉頰,輕輕地拭去淚痕。
東曉握住了他的手,“所以,你給我點時間。從小到大,你跟宋先生是對我最好的人,給我點時間,我總能走出去的,等我好了,我還想跟你做朋友。”
白硯張了張嘴,叫出那個東曉歸來後、他一直不敢出口的稱呼,“學長……”
東曉拍拍他的手背:“我好受多了,看來,這些話我早該對你說了。今天謝謝你,就算我再自私一次。”
他們沒想到結果竟然是這樣。
東曉情緒大崩潰之後,叫來白硯,一通發泄,毫無保留地坦陳自己,為的是跟過去的自己告彆。
離開的路上,白硯對裴摯說:“他從來沒有變過,以前像是個小太陽,經曆了這麼多,還是。他真是個很好的人。”
裴摯說:“所以說人以群分,他不夠好,你當初也不會跟他要好。”
是的,誰心裡沒有陰暗扭曲處?可是,隻要敢於正視和調整自己,這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裴摯問:“那你心裡好過點沒?”
白硯說:“雖然不應該,但實話實說,有吧。”
裴摯把白硯摟得嚴嚴實實,“沒什麼不應該,過去的都過去了,你看,到頭來,東曉還是跟你劈裡啪啦一通才把那口氣撒出來。他會好起來的,我敢打賭,一定能。”
白硯點頭,“對,他會好起來的。”
東曉有足夠堅強的求生意識和足夠溫暖的心,隻要積極配合治療,一定能驅散陰霾,再次走在那條鋪滿陽光的路上。
他肯定。
這天,東曉就算是把態度擺明了:他仍然珍惜白硯這個朋友,隻是需要一些時間調整自己。
所以,接下去的兩個多月,白硯沒再跟東曉聯係,隻是從裴摯和宋憬聞的電話中探知關於東曉的消息:東曉已經接受心理乾預,一個月後,能自己出門在周圍散散步了,東曉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五月,初夏來臨。
白硯接到了東曉的電話。
這是東曉獲救之後主動打給他的第一個電話,白硯非常高興,略微控製情緒,才沒讓自己表現得太激烈。
東曉問:“據說你的片子快殺青了,怎麼樣,最近挺忙?”
白硯說:“還行,我不演,沒那麼費力。”
東曉又說:“下半年,我要回去上學,不過,不打算接著學表演了,我想學導演。”
白硯一怔,“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東曉笑著回答:“應該說,我現在這個主意才是深思熟慮過的,剛回來那會兒,腦子沒打草稿,隻是在一個勁兒的逞強。”
幾個月前的事,現在再提有了些雲淡風輕的味道。
白硯一直想為東曉做點什麼,以前不好開口,現在卻不同了,他問:“你要到我們劇組來看看嗎?畢竟,閉門造車紙上談兵都不如現場實踐。”
幾秒鐘沉默,東曉說:“唔,過段時間再說吧,放心,我需要你幫忙一定會開口。現在……宋先生覺得我不適合自己去外地。”
宋先生啊?
白硯想問點什麼,但沒好意思說。
畢竟,他還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呐。
作者有話要說: 一樣一樣收尾。
明天應該能完結,明天裴少爺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