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者看似有些矛盾,但若是細細揣摩的話,便不難猜出衛允的心思。
“微臣衛允,參見陛下!”
養心殿中,除了永安帝之外,便是幾個在側伺候的內侍了,再也沒有彆的什麼人。
“衛卿來了,來人,賜座!”
永安帝看見衛允,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似乎此刻的他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主人家,熱情的招呼著前來做客的衛允。
衛允搖了搖頭,趕忙把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腦海,態度依舊恭敬的問道:“不知陛下忽然召微臣入宮有何事吩咐?”
永安帝卻道:“怎麼,若是沒有事情,朕便不能召衛卿入宮小敘了?”
衛允趕忙道:“陛下是君,微臣是臣子,陛下若是想見微臣,便是半夜三更相召,微臣也定然不會有片刻耽擱,立時馬不停蹄的入宮覲見陛下!”
永安帝隻笑一笑,沒有繼續和衛允深究這個話題。
“今日喚衛卿入宮,確實是有事和衛卿商議!”
衛允眼睛一轉,這個時候忽然說有事想和自己商議,難道是陝西的事情?
有些不太確定的道:“敢問陛下,可是和微臣即將往陝西赴任布政使一事有關?”
永安帝道:“不錯,正是和陝西有關!”
衛允道:“請陛下示下!”
永安帝卻忽然目光有些飄忽,眼中流轉著幾許回憶的神采,幽幽說道:“昔日,先帝大行之前曾將還隻是太子的朕喚至榻前,囑咐了朕許多事情,其中就有西夏和遼國或許會趁先帝大行,朕剛剛即位,國祚尚未穩定之時,犯我疆土!”
衛允道:“先帝深謀遠慮,目光長遠,微臣遠遠不及!難怪上次微臣和陛下提及西夏出動大軍犯我邊疆一事,陛下都沒有和兵部核實,便直接相信了微臣所言!”
永安帝繼續說道:“先帝其餘一些囑托倒是沒什麼,朕自己也理會得,但有一件事,卻和衛卿息息相關!”
衛允有些疑惑:“和微臣有關?”隨即便道:“陛下恕罪,微臣愚鈍,實在是想不到是什麼事情,請陛下明示!”
永安帝道:“如今我大周承平數十年之久,國力亦快步增長,到了一個極強的地步,然則,也正因為如此,朝中文武失衡,冗官、冗兵、冗軍、冗費等等弊病數不勝數!
昔年範文正公施行之變法,雖在一定程度之上改善了此等情況,然卻是杯水車薪,範文正公一去,變法便成了一紙空談。
各地的那些世家豪族,與官員們相互勾連,把持地方的財政民生,聚攏財富,侵占百姓土地,如今咱們大周雖然越來越強盛,然則百姓們手中的土地卻越來越少,衛卿在戶部侍郎的位置上麵呆了將近一年,想必對於此等情況,已然早有了解了吧!”
衛允道:“回陛下,微臣在戶部之時,曾翻閱過往十年的各地稅收,卻是有所發現,十年以來,戶部每一年征收上來的賦稅成遞減之勢!”
永安帝那宛若黑洞般深邃的眸子當中閃爍著微光,沉聲說道:“不止如此,朕還派人專門調查過了,官府登記造冊的良民百姓已然連續七八年未有增長!”
衛允道:“陛下,如今我朝國力日漸強盛,這七八年以來,全國各地也都是風調雨順,沒聽說有那個地方受了災呀,按理說不至於如此才是!”
上一次西北大旱,還是在十幾年前,也就是衛允的姐夫丁健自陝西華陰逃至揚州的時候,可之後的十幾年,確實沒聽說哪裡還有什麼大的災情。
若是依照常理來說,這種情況之下,大周的人口應該快速增長才是,怎麼會連續七八年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
永安帝看著衛允,沉聲問道:“以衛卿之聰慧,難道還猜不出其中的緣由?”
衛允眉頭微蹙,目光閃爍微光,說道:“陛下的意思是說那些個流失得百姓和土地,悉數都彙聚到了各地的世家大族之手?”
永安帝道:“那些個所謂的世家大族們在各地的勢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有的是辦法規避賦稅!”
聽永安帝這麼說,衛允的心中已經了然,難怪今日剛來的時候,永安帝表現的那麼熱情,原來是有這麼一個苦差事兒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衛允在心底無奈的自嘲了一下!
可也正如方才衛允自己說的那樣,永安帝是君,而他衛允則是臣子,儒家有句話叫做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永安帝選擇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獨自一人叫進宮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