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稻香村,衛家。
挽著婦人發髻,穿著一身交頸羅裙的小衛氏坐在院子裡頭,兩個小蘿卜頭正釀釀蹌蹌的在院子裡學著走路,兩個小丫鬟正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照料。
看著兩個小家夥步履蹣跚,走路搖搖晃晃的模樣,小衛氏卻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丁健自外頭走了進來,小衛氏身後的劉嬤嬤和丁香自覺地往旁邊退了退。
丁健看著步履維艱的一雙兒女,眼裡滿是寵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小衛氏身上,張了張口,正欲說些什麼,可看到走神的小衛氏,卻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信步走到小衛氏身邊,抬手搭在小衛氏的肩上,柔聲問道:“娘子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聽到是丁健的聲音,小衛氏抬眼一瞥,眼睛眨了眨,又複低下頭去,將目光投向院中的一對兒女。
悠悠說道:“不知怎的,自從大姐姐他們一家上京之後,我這心裡便一直空落落的,唉!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做什麼都提不起心思!一坐下來就喜歡胡思亂想!”
小衛氏目光幽幽,眼眸之中,閃過一縷黯然:“先是允哥兒去了汴京,如今又是大姐姐一家,汴京和咱們揚州相隔何止千裡,萬水千山的,日後若是想再見他們,怕是難了!”
更關鍵的是大衛氏和小明蘭都是女子,她們的主要活動範圍都是後宅深閨之中,小明蘭稍微好一些,還可以跟著父母長輩,兄弟姐妹們四處走動,可大衛氏一個妾室,卻注定了這一輩子隻能窩在盛家後宅那一畝三分地裡頭了。
三從四德之中的三從,便是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是以小明蘭縱使是長大之後,隻怕也沒什麼機會回揚州了。
桓哥兒身為男子,倒是沒那麼多顧慮,可桓哥兒才多大,如今還未滿一歲,待到桓哥兒長大,且還有十餘年呢!
“嗨!”丁健卻是一臉輕鬆:“我還說咋了呢,原來是就是因為這事兒,這有什麼好糾結的,娘子若是願意,咱們也跟著去汴京不就成了。
允哥兒不是也多次來信,都讓咱們去汴京嘛!咱們若是去了,正好還能幫著允哥兒打理新置的產業,又能顧著大姐那邊,若是娘子想大姐了,想明兒和桓哥兒了,就讓允哥兒送上拜帖,咱們親自去盛家看她們便是!”
小衛氏眼睛一亮,表情一喜:“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可隨即卻立即神情黯然的道:“唉!此去汴京,何止千裡,中間相隔千山萬水的,說起來容易,可咱們若是真去了,那揚州這邊又該怎麼辦,如今咱們家的肥皂生意雖然越做越大,可要考慮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丁健微笑著將手搭在小衛氏的肩頭,說道:“你就是想太多了,如今咱們家的肥皂生意已然進入了穩妥的階段,用允哥兒的話怎麼說來著,對,流水線作業,已然進入了流水線作業的階段,不再需要咱們像最開始那樣時時刻刻盯著了。
更何況作坊裡頭的下人們都是簽了死契的,咱們隻需派幾個可靠的人管著,然後再定期派人回來察看便可,娘子若是想去和允哥兒團聚,如今正是好時機。”
小衛氏已然有些意動,不過目光撇到一雙兒女的時候,還是猶豫的道:“可旭哥兒和子衿的還小,身子骨嬌弱,此去汴京何止千裡,如此長途跋涉,我隻怕他們兄妹會吃不消!若是真出了什麼問題,我這個做娘的又於心何忍!”
“娘子呀娘子!”丁健有些哭笑不得的說:“唉!自從生了兩個孩子之後,娘子就愈發的多愁善感了,旭哥兒和子衿的身子骨且強健著呢,自出生起到現在,連場病都沒生過,身子骨強壯的跟小老虎似的,哪有那麼容易生病!
更何況如今允哥兒一去已有大半年,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才能有時間回來,如今旭哥兒和子衿已經開始慢慢認人了,想必允哥兒在汴京,對著兩個小家夥也是分外想念的,難不成娘子不希望允哥兒能看著旭哥兒和子衿慢慢長大,叫他舅舅麼!”
見小衛氏目光已有些微動搖,丁健趕忙趁熱打鐵:“咱們是一家人,就該安安穩穩,和和樂樂的生活在一塊兒,就連盛大人外放做官,還帶著一家子人一塊兒。
咱們兩家本就人丁單薄,也沒什麼旁的親戚,我們心裡想著允哥兒,難不成允哥兒便不想我們了,還是娘子忍心看著允哥兒一人孤身在外,身旁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看!”
小衛氏沉默了,低著頭陷入了沉思目光之中,滿是糾結,最後還是對親人的懷念戰勝了其他所有的顧慮!
衛家和丁家,皆是人丁單薄,丁家就不說了,當初一場天災,舉家難逃的過程中,兄弟姐妹們不是病死便是餓死,同村的親族,也在逃亡的過程之中失散,隻剩下了丁健一人。
而衛家情況雖然稍微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兒去,代代單傳,到了衛允他們這一輩,才有了姐弟三人,而衛允的外家,母親徐氏那邊的族人也早在衛秀才重病之時,不願再與衛家有糾葛,不願幫忙,兩家也因此徹底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這兩年見衛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徐家那邊的人也曾上門來打過秋風,不過卻被小衛氏強硬的懟了去,拿出了昔日兩家在衙門親筆畫押,蓋有衙門大印的斷親書,直接將徐家人懟的啞口無言,悻悻離去!
良久,小衛氏才幽幽一歎,說道:“也罷,相公說的確實有道理!咱們就去汴京,去尋允哥兒還有大姐姐她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