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派出所。
陳小荷帶著兒子,一起做了筆錄,順便請求公安們不要把這件事情鬨大,她得為大隊裡其他人考慮雲雲。
難得出現一個大案,派出所的公安們都冒著勁兒要立功。
怎麼可能就憑陳小荷這兩三句話就把事情整小。
不過有關案子事宜,倒是不太方便跟陳小荷說。
“這位嫂子,你放心,在案子還沒結的時候,我們是不會公布出去的。即便要公布,也會征求家屬的意見,還有,我們即便是要公布,也會模糊處理,比如有地點人名都采用化名的模式。”
陳小荷心說這也其實也可以。“隻要不影響我們大隊就成。”
公安笑了笑,把人送出去。
陳小荷立馬把公安跟她說的話,對大隊長複述了一遍。
姚青山聽了總算是鬆了口氣。
“那你有沒有問姚天賜這案子大概什麼時候能判下來?”
陳小荷搖頭,“這公安還真沒說,他們說他們還要查,要是判下來會通知我。”
姚青山想了想,又問,“那他們有沒有提到是什麼人報警?”
對於這個問題,姚青山很想知道。
要不是這個藏在後麵的人報警,他們大隊絕對不會遇到這麼大的危機。
而他也不用膽戰心驚,深怕自己大隊長這位置什麼時候就坐到頭了。
陳小荷連連搖頭,“他們說保密。沒跟我說。”
說實在的陳小荷還想感謝對方,如果不是對方提前報警,把公安帶到他們大隊埋伏,那她兒子絕對要遭殃。
甚至以後都找不回來。
隻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陳小荷就覺得頭破發麻,身心皆難受。
因此她是真的想知道是大隊裡哪個好心人幫助了她,她也好登門道謝。
結果公安那邊如論她怎麼求,對方一口咬定了不能說。
說是報警的人怕被犯罪家屬報複,因此特意要求他們保密。
對此,陳小荷絲毫沒有辦法。
隻能告訴自己,以後自己也得多做好事,不求回報的那種。
“罷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姚青山無奈地說道。
“你還有沒有其他事情,要是沒有事情的話,時間不早,我們該回去了。”
“大隊長,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我帶了糧票,今天中午我請大隊長吃飯吧。”陳小荷是真心想感謝大隊長。
要不是大隊長,今天那陳采花還不知道要怎麼發瘋呢。
“不用不用,我帶了乾糧,你自個兒帶著小福去吃頓好的。”陳小荷孤兒寡母的日子不好過,大隊長哪裡有那個臉蹭吃蹭喝。
反正他吃不下,還不如此自家婆娘準備的乾糧餅子。
陳小荷又邀請了幾次,皆被大隊長拒絕。
最後實在沒辦法,隻能自己帶著兒子去國營飯店。
到了國營飯店,她也沒舍得吃好菜好飯。
隻是買了八個包子打包。
兒子兩個,自己兩個,剩下四個打算給大隊長還有牛叔帶回去。
這一趟出來得一天,實在太麻煩人家。
回來的路上,陳小荷遇見一個收破爛的,大概五十來歲的男人。
衣服破了好幾個洞,腳上的布鞋露出一個大腳趾,邋裡邋遢的跟個要飯的似的。
但人家卻是不是真要飯,前頭推了個獨輪車,挨家挨戶收破爛來著。
“老王頭,我這兒有幾個牙膏皮,你要不要?”
“要,我這就來。”
“我有幾個不要的碗碟,你收不收?”
“收的收的。”
這個叫老王頭的一路收東西,他似乎家家戶戶都認得,每家每戶都要聊上幾句。
陳小荷帶著兒子走在後麵,聽見了被人談論老王頭。
“這老王頭說來是真的慘。早年被抓了壯丁,九死一生回來,結果家裡遭了難,全部死絕。後來年僅三十娶了個婆娘,結果難產一屍兩命……這些年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冷鍋冷灶,連個縫衣服做飯的人都沒有……”
“可不就是,隻能靠收破爛生活……”
陳小荷聽了,不知為何心中一動。
年僅五十,沒有老婆孩子,收破爛……卻個人洗衣做飯縫補衣服……
陳小荷雙眼一眯,仔細打量了老王頭一眼。
自己三十多,對方快要五十,大個十幾歲,似乎也還可以?
陳小荷承認自己恨嫁,病急亂投醫,覺得有個沒老婆的就覺得跟自己合適。
實在她也是沒辦法。
姚家灣待不下去了,她又不可能回娘家,隻能找下家,好歹有個住的地方,能遮風擋雨。
老王頭雖然說臟兮兮的,但人家好歹是縣城的。
嫁到縣城來,就能吃到商品糧,成為城裡人,那是多少農村姑娘夢寐以求的。
而她現在就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眼前。
是抓住機會成為城裡人,還是找個山裡跟自己年紀相仿的漢子過捉襟見肘的日子?
很快,陳小荷心中便有了想法。
“大哥,那老王頭住哪兒?我家裡有些破爛想賣掉。”
索性那人十分好說話,“老王頭啊,他就住廢品收購站啊,你拿東西上廢品收購站就成。他一般都在那兒,偶爾出來收東西。”
陳小荷雙眸一亮,謝過好心人之後,便帶著兒子走了。
不過兒子卻很是疑惑,“媽,咱們哪兒有廢品賣給人家?”
“家裡不是有?”
阿福摸不著頭腦,“那也太遠了。不方便,去鎮上多好。”
陳小荷有點惱羞成怒,“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彆問那麼多。”
“媽,我都十三歲,已經是大了人。”
“你是虛歲十三,周歲才十一,才十歲上下,不是小孩子是什麼?”
阿福累覺不愛。他嘴笨,爭不過他媽。
很快,兩人找到了大隊長他們。
“大隊長,這是我給你們帶的包子,你們可一定不能不要。”麻煩人家那麼多,好歹給個謝禮。
要不然大隊長覺得她不懂事,不儘心幫忙可劃不來。
姚青山見隻是四個包子,不值什麼錢,推遲不過這才接下。
跟牛叔兩個人,一個兩個分了。
回去的路上冤家路窄,碰見了陳采花。
陳采花被仍在半路上,都快要氣死了。
來的時候匆忙,沒帶水壺沒帶乾糧,走了大半天,又累又餓又渴,身上還痛。
看見陳小荷跟姚福這兩個罪魁禍首,那雙渾濁的眼珠子裡冒出熊熊火光,恨不得把母子兩個當場燒成灰燼。
姚福看見陳采花這吃人的目光,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阿福,彆怕,媽在呢。大隊長也在,那個老妖婆不敢乾什麼的。她就是真敢乾什麼,咱們可以去派出所找公安。公安們會幫我們討回公道。”
陳彩和有成功被陳小荷威脅道,隻能收回了自己懾人的眸子。
“你可彆得意,你可住在姚家灣呢,來日方長,且等著瞧。我有的是機會收拾你,嗬嗬,到時候……”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陳采花已經想好,有時間就蹲在陳小荷家附近,要是她沒工夫,就喊家裡的娃子幫忙。
她就不信了。
陳小荷這吃狗屎的狗,還能改掉吃屎的習慣。
屆時再來個捉奸成雙,拉出去遊街,那才叫好看。
就是可惜了以前抓到都是浸豬籠的,現在不興這個,便宜她了。
陳采花心裡閃過千萬種收拾陳小荷的法子,心裡總算是痛快了些。
“老娘趕時間,可沒工夫搭理你們。”
大隊長這麼護著那個娼婦,該不會是跟那個娼婦有一腿?
怪不得大隊長幫著陳小荷,不幫著她。
原來如此。
陳采花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要真是這樣,那可真是有好戲看嘍。
這些人不讓她家天賜好過,不讓她好過,那她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到時候把陳小荷跟大隊長抓了,那場景……
陳采花隻要一想,心裡就樂開了花。
大隊長跟陳小荷可不知道陳采花心中所想,要不然鐵定要收拾陳采花,讓她知道話不能亂說,飯不能亂吃。
牛車一路向前,兩方人馬漸行漸遠。
“大隊長,咱們不等等她?這個點兒了,陳采花要是想回去,隻能走夜路。”
姚青山冷笑,“她走不走夜路關我什麼事兒,她都多少歲的人了,難道還不會照顧自己?還是說你想讓我們大家都走夜路?”
見狀,牛叔沒再說話。
他隻是看在同村的份上,那麼一提而已。
大隊長既然這麼說了,他照做就是。
反正真要出了事情,也落不到他頭上。
心裡想著陳小荷的房子要賣,他家倒是想要房子,可是陳小荷家在村頭的位置不好。而且陳小荷嫁過去沒幾年就守寡,似乎風水也不太好。
他估摸了下價格,舍不得。
於是便沒把自己的想法對陳小荷說。
左右都買不起,還不如不說呢。
反正她家大孫子說親還得等幾年年,不著急。
等攢夠了錢,自己蓋個新的房子住著,那才叫舒坦。
一路無話。
******
村頭知青點。
知青們下了工,都圍在一起說話。
至於話題的中心,這是一直圍繞姚天賜的拐賣案上。
林桃一直沒有參與,倒是引起了方曉雲的主意。
“林桃,你都不好奇的嗎?我記得姚天賜先前還私底下找你說話,當時你們兩個還有說有笑的……你怎麼都不關心他?”
林桃抬起頭看向方曉雲,心說方曉雲可真能說。
她這話,直接把知青點所有人的主意,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林桃算是明白了,這方曉雲就是看她不順眼,時不時地找茬挑事兒。
既然如此,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哦,他那是找我打聽你的事兒,他喜歡你來著,要不然他一個二流子自家工都不上,這麼好心來幫你乾活?不就是因為看上你了,想討你做媳婦兒。”
林桃這話可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說不定人家拐賣親戚孩子,為的就是攢錢娶你這個城裡來的下鄉知青媳婦兒呢。”林桃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
方曉雲臉都紅了,一般是氣的,一邊是羞的。
“林桃,你瘋了嗎?說什麼胡話!”方曉雲怒喝!生怕林桃嘴裡再說出些什麼驚掉大家眼球的話。
“林桃,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說,但是我跟姚天賜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彆損害我的名譽!”
林桃撇了撇嘴,“哎呀,你這麼緊張乾什麼,還不讓人說實話啦?我記得你箱子裡還有人家姚天賜送的東西呢。你怎麼能說跟人家姚天賜沒有關係呢?”
眾人:“!!!!”
謔,原來這麼勁爆!
“他不僅幫你乾活,還送你東西。你跟我說你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看你們關係大了去了。你們沒關係你能心安理得接受人家幫忙乾活?你們沒關係,你能接受人家送的東西?”
“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兒,你現在跟我說你們沒關係?我看你就是看姚天賜犯了罪,不想跟他沾染關係,才不承認。”
方曉雲腦袋發昏,不由自主後退兩步。
“對啊,曉雲,你們要是真沒關係,你收人家東西乾什麼?”
“曉雲,你快跟大家解釋清楚。”
“曉雲,你是不是真的收了人家姚天賜的東西?”
一聲聲質問,直把方曉雲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剛才明明是在說林桃!
對了,都是林桃!
一切都是林桃在害她!
“林桃,明明是你跟姚天賜有關係,明明是你收了姚天賜的東西,我也看見他幫你乾活了,你怎麼能倒打一耙,誣陷我!”
無中生有誰不會?
那天她確實看到他們兩個有說有笑了,肯定是有關係。
林桃眉頭一挑,心說這個方曉雲腦子倒是轉得挺快。
“嘖嘖,說不過就開始誣陷我,你覺得以我的能力,需要姚天賜那弱雞幫我乾活?還是說我不夠有錢,需要姚天賜來接濟我?你腦子裡裝的什麼?說話之前能不能過過腦子,你這話有可信度?”
圍觀群眾本來聽了方曉雲的話,天平傾斜到了方曉雲這端。
但林桃這話一出,立馬傾斜到了林桃這邊。
是啊,人林桃乾活又好又快,比他們這些老知青都快,每天都是提前下工。
根本不需要什麼姚天賜陳天賜乾活。而且人家林桃手裡有錢,一來就買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更有個有錢的未婚夫,哪裡淪落到需要接受姚天賜東西的份上。
反倒是方曉雲……
乾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大家又不是傻子,任由方曉雲糊弄,立馬便知道林桃說的八成是真話。
而方曉雲是誣陷林桃。
“方知青,你怎麼能誣陷彆人呢?你這樣以後大家夥還怎麼跟你相處?”
“是啊方知青,誣陷人也不帶你這樣的,你趕緊跟林桃道歉。你們還是一個屋子的呢,你要是跟林桃道歉了,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對此,林桃笑笑不說話。
她已經十分肯定已經確定,原主上輩子就是因為方曉雲的算計,才會嫁給姚天賜,過得淒慘無比。
既然大家是敵對麵,那就沒有必要說什麼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話了。
錘不死她,以後還要給自己找麻煩。
方小雲的臉色是青了白,白了青,然後又變紫。跟個調色盤似的,五顏六色,豐富多彩。
“你們,你們血口噴人!我跟姚天賜才沒有乾係,我沒有收他的東西,他也沒有幫我乾活!”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
這事兒真要承認了,那她以後在知青點還怎麼做人?
她這才來幾天,絕對不能承認。
但即便是沒承認,方曉雲幾乎可以預見到以後這些人排斥自己的情景。
方曉雲欲哭無淚,她明明隻是想把事情引導林桃身上而已,為什麼忽然就變成大家對她的質問現場。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