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說什麼?”看他那眼色,劉承祐直接問道。
“大漢雖立,然東宮之位空懸,殿下同樣是嫡子,當早做打算才是。”陶穀小心地說。
此言落,魏仁浦也不禁抬頭看了看劉承祐。
劉承祐則沒有表現出意外,也沒說什麼表明自己的態度,隻是淡淡然地揮手,讓二人回去休息。而他自己,則繼續拿起刀子,割那已然微涼的羊肉,麵無表情間,心緒卻不禁起伏。
“殿下。”晚點的時候,寬敞的書房中,劉承祐正在沉思,李崇矩走了進來。
“何事?”
李崇矩回答:“方才陶先生離開的時候,悄悄找到末將,說他在開封的府宅被一個武節軍營指揮占了,討要不得。不敢以此小事煩擾殿下,故尋到我,希望我能前去,幫他討回來。末將覺得,此事還需稟報殿下。”
“陶穀這是借你之口轉述於我啊。”劉承祐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了。
看李崇矩的表情可知,估計心裡門清,他雖然老實,卻也精明:“殿下您看,此事如何處置?”
“陶穀落腳何處?”
“暫時借宿於其友家。”
“武節軍的營指揮,史弘肇手底下的人啊。”劉承祐淡淡地說道,心中本有計較,直接吩咐:“你明日帶幾名衛士,拿著房契,找好證人,陪陶穀去一趟,幫他把宅院拿回來!”
“是!”
陶穀之事,於劉承祐而言,不過是一件小事,不足為道。不過,牽扯到史弘肇的人,嗬嗬,哪怕占著理,也不知那史都指揮使會不會跋扈跳腳!
李崇矩恭敬告退,望著其背影,劉承祐忽然喚住了他。
“殿下還有何吩咐?”
劉承祐原本繃著的表情鬆懈下來,對他說:“府中的庶務,你接下來也多費心,不要僅把自己,當個侍衛!”
李崇矩先是一愣,然後那張普通的臉變得更加普通了,長揖拜道:“是。”
......
和劉承祐一樣,劉知遠也在皇城外賞了劉承訓一座府邸,距離劉承祐這邊也不遠,就隔著一座裡坊。
夜尚早,不似尋常人家,遠沒到歇息的時刻,劉承訓坐在書案後,挑著燈看兩京各州縣上報的民事民情。劉承訓回朝之後,被劉知遠任命為中書侍郎、政事令、同平章事,以流民難民泛濫之故,負責撫慰民生,還民休息之事。
劉承訓本就有仁愛之風,至東京途中,也親眼見過了太多民間疾苦,對兩京地區的那些百姓,也是抱有十分的同情。被委以此事,他倒沒有多想“收買人心”之事,隻是儘心地想要去幫助解決流民的生計問題。
身上緊緊地裹著一件裘袍,看起來很冷的樣子,不時咳嗽幾聲,自喉嚨發出的悶聲有點沉重。這幾日,寒熱交替,一個沒注意,著了涼,一直於府中養病,劉知遠也允他府中辦公。今日劉承祐歸來,他本欲去迎接的,隻是身體頗感不適,也就作罷了。
“殿下,楊樞相求見!”劉承訓看公文看得認真,眉頭緊鎖,麵色凝重,一名內侍走至簾幕外,打斷了他。
聞報,劉承訓立刻吩咐道:“快請。”
沒一會兒,楊邠在內侍的引路下走入了房間,劉承訓親自迎了上去,拱手說:“楊相公。”
“殿下。”
打了個招呼,二人落座,奉茶。
“您身體如何了?”楊邠問。
劉承訓笑答:“無妨,偶感風寒,休養一陣便好了。”
“相公此夜來訪,所謂何事?”兩個人也算十分熟悉了,在朝堂上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稍作寒暄,劉承訓直接問道。
“殿下,二皇子回來了!”楊邠嚴肅著一張臉,說。
劉承訓輕咳了兩聲,嘴角掛著點笑意:“我知道,應該進宮見過駕了,正打算明日請二郎過府一敘。”
見劉承訓這種反應,楊邠眉頭高鎖,加重著聲音重複了一句:“殿下,二皇子回來了!”
這下,劉承訓終於感覺到不對勁了,疑惑地看著楊邠:“相公想說什麼?”
“殿下,二皇子這是攜不世之功而歸,其勢中天,您要早作準備啊!”抽了口氣,楊邠又壓低嗓音,說道。
聽其言,劉承訓麵色變了變,他又不傻,沉默了一下,方才問:“相公到底想說什麼?”
楊邠很痛快,也不拐彎抹角,說:“殿下,您是嫡長子,又受群臣敬重,又素擁賢名,本是繼嗣之君的不二人選。但這近一年來,二皇子同開了竅一般,參與軍政,此番又在河北闖出了偌大的名頭,立下蓋世功勳。這對您的地位,是莫大的威脅,不得——”
“相公此言過了!”劉承訓沒等楊邠說完,直接打斷他:“二郎小小年紀,殫精竭慮,百戰沙場而歸,對國家是又莫大功勳的。大漢方興,正當我父子並群臣齊心,共造乾坤,濟世安民之際。相公身為樞相,秉執軍政,上佐天子,下順黎民,豈可對二郎抱有猜忌之心!”
聽劉承訓這麼一套說辭,楊邠有點驚住了,很想教訓一句“天真”,但見劉承訓那一臉正氣的樣子,又有些說不出口。
頓了一小會兒,組織了下語言,說:“殿下寬仁若此,殊不知人家是什麼心思?若非心懷大誌,以其尊,豈會冒風險,從軍旅之事,親曆矢石?您提到濟世安民,可曾記得唐太宗之故事?”
說道這兒,劉承訓的表情徹底繃不住了,有點難看。
楊邠繼續說:“如今,官家還未立太子,這便更給了二皇子窺視之機。殿下若不警醒,隻恐為其所趁啊!”
“夠了!”劉承訓似乎生氣了,一拂袖,十分難得地衝楊邠發著火:“相公這是欲間我兄弟的感情嗎?”
“臣不敢。”楊邠臉色也不好看了,不過終究沒硬頂。
劉承訓情緒激動下,不由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但見楊邠悶坐在那兒,劉承訓思量了一陣,收斂起了怒容:“孤話說重了,相公莫要介意。”
楊邠搖搖頭。
劉承訓能夠感受到楊邠對自己的善意,實在不好責備他,想了想,說道:“父親不是唐高祖,二郎不是李世民,孤,也不是隱太子。”
劉承訓說得很冷靜,但從其語氣間,楊邠還是感到了一絲波動,顯然,劉承訓並不是一點都不在意。,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