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楊廷侃說完,楊邠很沒耐心地打斷他,斥道:“唐太宗是怎麼登上皇位的?殺兄弟,逼君父!太子有其陰狠手段,我卻是相信的!至於欒城之戰,若無張彥威等將奮命,他能有此運,名傳天下?”
楊廷侃閉嘴了,根本不能說服他。同時,一股恐懼感襲滿全身,若依楊邠這般想法態度,楊氏當真有滅門之憂。
“隻可惜蒼天無眼,致魏王殿下英年早逝。魏王仁善,若他還在,老夫就算拚了性命也要扶其登基,豈能讓周王白得了儲君之位!”楊廷侃顧慮間,楊邠卻是長歎一聲,語氣中滿是不甘與憤懣。
從楊邠本心講,是真的特彆厭惡劉承祐而喜劉承訓嗎,實則不然。劉承祐強勢,有想法,心思重,明顯是不好控製的。反倒是劉承訓和善,性子溫柔,於他們這些權力在握的宰臣而言,那才是最適合的君主,再加二者相熟的緣故......
見楊邠那副執迷不悟的樣子,楊廷侃徹底嚇到了,可以用心神俱震來形容,倒退了兩步。
泛白的麵龐上,憂慮色濃重,此夜天氣尚冷,卻不及他心頭泛涼。錯愕幾許,楊廷侃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問道:“父親莫不是擔心,此前支持魏王,怕太子以前事心懷疑忌?”
對此問,楊邠未作回答。
見狀,楊廷侃緊跟著建議道:“倘若如此,父親何不與太子殿下開誠布公地談論一番,消除誤解。以殿下的器量,難道還會與父親你計較嗎?”
“你這是要我去服軟低頭嗎?”不說還好,言方落,楊邠扭頭便是一番疾言厲色。
“若父親抹不開臉麵,兒願代父前往!”
對楊廷侃的天真,楊邠不禁哂笑:“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去,替楊家蒙羞嗎?”
但見楊邠固執,楊廷侃頭一次急了,勸道:“父親,如今君臣名分已定,太子殿下不可輕辱。自古,有多少以臣抗君,能得善終者?”
若是平時,兒子敢這麼對他說話,楊邠早一巴掌呼過去了。不過眼下,見楊廷侃表情間的擔憂,楊邠不由歎了口氣,擺擺手:“為父自有計較,你不必過慮。時辰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把楊廷侃屏退後,楊邠獨處堂間,一張臉更苦了。事實上,他的心中,也是十分忐忑,若真有底氣,何至於深夜於此哀歎。
“官家,已經在為太子鋪路,恐怕也是時日無多了!”沉思了許久,楊邠嘴裡喃喃道:“老夫,是不能不早做準備了!”
這幾日,劉知遠最緊要的幾道詔令,便是再度對禁軍的調整。除了史宏肇依舊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同平章事之外,提劉信為侍衛馬步軍副都指揮使,又以李洪信為侍衛步軍都指揮使,李洪威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洪建為大內都部署,養子劉承贇進為護聖左廂都指揮使,駙馬宋延渥為京城巡檢。
後麵幾人,能力如何暫且不提,但不是宗室,便是皇親,儼然是為劉承祐的繼位保駕護航的。甚至於,劉知遠都有心調慕容彥超來京,擔任侍衛司高級將領......
當然,就劉承祐看來,劉知遠的安排,並不怎麼“穩妥”,主要是他這幾個叔父、舅舅,當真不是可托後事的人,要麼能力有缺,要麼性格受限。若依劉承祐的意思,隻需將楊邠、史宏肇二人,尤其是史宏肇解職,甚至都不用解職,遣其就鎮,調離東京即可。(史宏肇尚領歸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
不過對於劉知遠的好意,劉承祐也是心領了。感風雨欲來,劉承祐是按部就班,十分從容地,暗中布置著一切。雖然這段時間,他分心於國政,但對於軍隊,他從沒有放鬆過,他腦子裡可清醒著,朝堂之上爭得再凶,都不如軍權來得實在。
東京禁軍中,劉承祐的影響已然不小,又有馬全義、向訓、韓通等心腹將校為他宣傳養望,老將、舊將正常都不會反對他,再有郭威為代表的一部分將校支持。唯一的不穩定因素史宏肇,不過這個人真的不得軍心,雖為其黨羽控製有一批禁軍,但能否掀起一場叛亂,劉承祐都對他沒信心。
可以說,哪怕劉知遠突然駕崩了,隻要局勢正常發展,沒有意外,劉承祐以太子之尊順利繼位登基,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是,楊邠顯然不是這麼認為的。沉抑思索了許久,楊邠老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些許遲疑:“難道,我得去找那鄙夫共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