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
時間不斷在流逝,日頭已然西移,東河村外的喊殺聲卻不見削弱,始終朝外擴散,回蕩在秦嶺山野中,並且會不時爆發出一陣明顯高揚的嘶吼,如大潮高起。
上萬蜀軍,將藥元福所率漢軍,圍困在不高但足可據守的坡地上,前後已發動了不下十次的衝鋒,完全比拚意誌的較量,用性命填補空擋。
北伐以來,連遭挫折的蜀軍,在嚴令之下,也將最後的一點血性釋放出來了,有點悍不畏死的意味,但麵對的,是更加強硬的抵抗,毫不膽怯。
有那個年近七旬,猶站在一線指揮的老將,身先士卒,極大地激勵著士氣。隨著一波由藥元福親自率領的反擊,居高臨下,鐵騎衝鋒,再度打退了蜀軍的進攻。
藥元福雖然將自己約束在一隅,但同樣也限製了蜀軍的展開,就是一心以命換命,守待援軍。他相信,趙暉、向訓一定反應得過來,不隻想守住活命,還想轉守為攻,取一場大勝。
東河村屬鳳州轄地,當川陝要道,依山傍水,但因邊地,廢棄已久。殘垣之間,蜀軍主帥李廷珪,有些坐立不安了,不住地踱步,亮麗的軍甲將他束縛得有些喘不過來,汗水已然將內襯浸濕。
不住地催促進攻,但在漢軍堅決的抵抗意誌之下,收效甚微,就如一塊礁石,在一波波潮水的侵襲之下,矗立不動。
“再換波人衝殺,傳我命令,上下敢有怯戰者,皆斬!”李廷珪有些忍不住怒氣,再擲下一道嚴令。
不斷地催逼進攻,但一直難有突破,讓李廷珪察覺到些許不妙了。遙遙望去,蜀軍重圍之中,那張“藥”字大旗,始終屹立不倒。
“這個藥元福,竟然如此難纏?我們的將領呢,連一皓首老朽,都敵不過嗎?”李廷珪忍不住怒道。
“何重建那邊什麼情況,還沒殲滅那支漢軍嗎?”李廷珪又問。
左右無人回答,但有親校,趕去查問。約一刻鐘後,親校來報,聲音中陪著小心:“何將軍對漢軍發起十次進攻,漢軍依山林,結寨頑抗,以致屢攻不克......”
“可惡!”李廷珪有些破防了。
隨軍一名參軍,忍不住說道:“追擊的漢軍,顯然是精銳,驍勇精悍,作戰頑強,又依仗山水形勝而收,我軍雖眾,但難以完全展開,故而不克。招討使當思圖變以應!”
“如何求變?”李廷珪稍微冷靜下來。
“漢軍終究人寡,或抓緊時間,奮力擊破之,或,或撤圍!”參軍說道。
“打到這個境地,還能撤嗎?”李廷珪斥道,神情之間,閃過一抹猶豫,踟躇幾許,一咬牙,揮手道:“傳令孫漢韶,讓他率固道大軍,北來增援助戰!”
陳倉一線蜀軍三萬餘眾,在南邊的固道水,尚有蜀將孫漢韶所一支萬卒。李廷珪降此令,卻是下令決心,想要孤注一擲,同漢軍比拚到底了。當然,也如他言,這個時候,斷然沒有後撤的道理,否則前功儘棄不說,還容易釀成一場潰敗。
不過,李廷珪想要爭取時間,漢軍這邊卻不給他更多的時間,援兵濟應之快,大出其意料。
六七裡外,同樣是一場圍攻,但論烈度,比起藥元福那邊,可要低多了。漢軍裨將李彥,也是名有經驗的將領,雖然也跟著急進,保持著快速,但沒有放鬆警惕,進軍期間,始終保持著反擊乃至防禦陣型。
在藥元福連破蜀兵殿軍,被圍之後,方才率兵,加快速度,意圖南進入救援。他沒得選擇,不願也不敢在主將受困的情況下,作壁上觀。
於是在進軍途中,陷入了何重建所率蜀軍的包圍之中。不過,有賴於早有心理準備,李彥並未慌張,快速應對,如藥元福那般,選擇強攻一座山林,占而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