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殿下,大臣們已於廣政殿等候,範相遣人通稟,請太子殿下移駕聽政!”用完早食沒多久,一名舍人前來稟報。
聞言,劉暘小身板下意識地便挺直了,整個人都嚴肅起來,這幾乎成為了條件反射。符後仍舊以一種鼓勵的目光,溫言道:“去吧!”
劉暘起身,恭敬告退。
廣政殿內,重臣雲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輕言交談著。劉承勳、範質、魏仁溥、王樸、薛居正再加上向訓、韓通,這七人是皇帝北征期間,開封外臣之中權勢最重的。當然,雍王劉承勳基本是用來充數,平衡人數的。
範質顯得長籲短歎的,頗令人不解。吏部尚書申師厚問之,對此,範質並不隱藏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北伐已近半年,供養幾十萬大軍於邊陲,朝廷已是空竭其力。而今已然開春,戰師仍不見終結,行營又來詔催加軍需、民力,眼見著就要耽誤春耕了。邦以民本,國以農重,傷農則害本,若誤了農時,恐致災禍啊。陛下已離京數月,京內空虛,更恐人心不寧”
顯然,對於此番北伐,似範質這樣的大臣,又開始多慮,表現出憂國憂民的情緒了。當然,他們並不是做杞人之憂,也是有理有據的,為了支持北伐,朝廷付出的代價已經很大了。
不說前後傷亡的十餘萬軍民,就財政的消耗來講,朝廷支出錢帛,是以巨億計的。平蜀之後,從蜀地掠奪的戰爭紅利,都快見底了。
動員的民夫,超過百萬,前後向幽州轉運的糧、麵,超過二百五十萬石,轉運的損耗就高達六十萬石。為了支持作戰,連東京官倉的儲糧都動用了一部分。
到目前為止,東京官府的儲糧,僅夠東京士民十三月之用了。要知道,有早年缺糧食的經驗教訓,對於京城的儲糧,劉承祐是十分重視的,到乾祐十年起,東京的官方儲糧,是足以供給整個開封百姓兩載之用的。
是以,糧食消耗到這個地步,對東京而言,已經是危險的信號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又發來詔令,讓東京繼續籌調糧食、軍械、被服
開春之後,北方的大軍又要換春服了,這又是一筆莫大的支出,要知道,為了供養北方大軍過冬,在布匹、綢衣上的供應,就消耗了官儲一大半,這可讓範質、薛居正等臣肉疼了許久。
而今,皇帝又準備對契丹發起一波大的攻勢了,戰事一起,又不知要拖延多久,真久戰下去,國內必然要出問題了,這是幾乎可以肯定的事。
當年攻伐南唐,雖然也是由冬至春,曆時半載,但那時可以就食於敵,又近在淮南,是以大漢完全可以支撐。然而此番動兵規模實在太大,堪稱數十年來第一遭,扛到現在,大漢承受的壓力已然到一定程度。再堅持下去,就要開始傷元氣了
是以,近來,朝廷之中,難免興起一股罷兵的風潮。事實上,早在去歲冬,就有人建議,讓皇帝見好就收,因為南口大戰之後,大漢取得的戰果已經足夠大,重創遼軍,重複燕山口隘,大大彌補了北邊防線漏洞。幽雲十六州,也隻剩雲、朔、寰、蔚、新、武六個州沒收複了,這樣的情況下,實在沒必要強行畢其功於一役
當然,如果僅經濟利益上來看,北伐遼國,不管怎麼算,都是筆虧本的買賣。但是,這筆賬,並不是那麼算的。
儘複燕雲的好處,範質等臣不是看不到,隻是,當付出的代價過大,並且造成國內隱患之時,他們難免會偏向於保守。
然而,皇帝劉承祐該果斷的時候,誰都無法移易其誌,是以,範質他們的努力,注定無用。
等太子劉暘至,廣政殿內,議論的聲音立止,諸臣各歸其位,行參拜之禮。雖然是個幼年太子,並沒有什麼威望,但該給的尊重,是一點都不敢短缺,十多年來,劉承祐對於“禮製”的重建,是很重視的。竇儼為何逐漸受到皇帝的重用,就因為他在大漢禮典方麵的突出建樹。
劉暘也顯得很謙下,恭敬地向諸臣回禮,然後落座,正襟危坐,麵無異樣,一板一眼,靜靜地等候殿議。
事實上,半年的接觸下來,大臣對於太子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既然尊重他們,也敏捷好學,謙下恭上,行為規矩。如此,在這些大臣看來,確有儲君之象,不隻是身份的原因。
隨著範質主持殿議開始,在劉暘眼中,一乾老頭子的爭執議論,又開始了。尤其是範質,語氣堅決,態度強硬,情緒激動時,唾沫星子幾乎飛濺到他臉上,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