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北來,漫漫長途,李煜是倍感煎熬,這也是他心路曆程的一個轉變。人慘遭大變之後,總是容易成長起來的。
初投降之時,為了保住性命,為了一族的安危,自心理上並沒有太多障礙,在得到一定承諾與保障後,反而鬆了口氣。然而,事後再去看自己的決定,各種各樣的情緒也就湧上心頭。
大漢的旗幟遍插金陵城池宮廷,財賦被封存,自由被限製,匆匆彆離宗廟,舉家北遷東京,李煜是真的有些明白陳喬所言亡國受辱是怎麼回事了。
內心的悲傷、愧悔,隨著遠離金陵,越發強烈起來。甚至於,李煜曾有些後悔沒有堅持到最後,與國同亡,當然,這是一時情緒所致,隻敢埋藏於心底,不敢表露出來。
離金陵越遠,距開封越近,悲憤情緒就更加濃烈,一切的哀傷,一切的懷念,一切的悲情,最終都化作酒水、詩詞。這一路,對李煜而言,是煎熬的一路。沉溺酒釀,懷念過去,往日盛景,家國情懷,儘在其詩詞中體現出來,熾烈的情感甚至讓身邊家人舊臣感到緊張。
到如今,這漫長的旅程終告一段落了,到東京,也該接受命運的“審判”了。將來究竟如何,漢帝是否能兌現朝廷此前的許諾,都還是未知數。
不過,有了深沉的思考之後,李煜倒沒有最初的恐懼了,無法坦然地麵對既亡故國,卻能平靜地對待將來的結局。
船艙內,李煜一手執筆,一手持杯,酒意浮麵,目光迷離,胡茬已然爬滿了他的下巴,一副落魄悲情的形象。一名侍從入內稟道:“國主,軍吏通報,將入開封,船將靠岸,讓我們準備下船!”
“我都說過幾遍了,已非國主,也不配當這國主!”李煜的注意卻在稱呼上,而後不急不緩地說道:“終於到了!這杯中物,也不知還能享用多久?”
然後繼續埋頭,不作理會。其妻刁氏陪著,有些心疼看著他,見他又往嘴裡灌了一杯酒,忍不住按著他的手勸道:“夫君,不要再吃了,切莫傷身啊!”
感受著刁氏溫暖柔軟的手,李煜抬頭看著已換了身普通婦裝的妻子,注意到她關切的目光,稍微清醒了些,眼神中流露出少許愧疚:“夫人,我此前那般冷落你,你就不怨恨我嗎?”
刁氏美麗的麵龐間,卻是一片平靜,柔聲道:“不得夫君歡喜,是我的不足,但是,既為人妻,豈有怨恨的道理?”
聞言,李煜心頭有所觸動,愧疚感更重了,說道:“能陪我飲酒作樂者,至今不在,能與我相濡以沫者,唯有愛妻......”
聽他這番感慨,刁氏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後勸道:“已是亡國夫妻,既至開封,夫君還是聽候安排,不要怠慢了,畢竟還要為母叔弟子的安危考慮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