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濟,陛下壯誌未已,雄心依舊,實為大漢之福,天下之福啊!”離開崇政殿,前往政事堂的路上,陶穀捋著他花白的胡須,老臉之上,很是感歎,隻是語氣間拿捏著些許腔調。
與之聯袂走在殿廊間,並不在意陶穀的倚老賣老,魏仁溥平靜而堅定地道:“陛下躊躇滿誌,不曾懈怠,我等唯有儘心竭力,以佐聖朝!”
聞言,陶穀情緒稍顯激動,一雙老眼目光發亮,似乎帶有幾分向往:“若得輔弼天子,創立盛世,直追開天之治,也是我等為人臣者的榮幸。”
說著,陶穀老眼中又泛起些黯然,輕歎道:“隻可惜,老夫年老體衰,怕也沒有那幸運陪陛下與大漢走到那一步,看到那一日了!”
見陶穀少有得露出這等消沉姿態,魏仁溥略覺驚異,感其言,還是出言寬慰道:“陶公不必自菲,要知道,姚崇輔佐玄宗之時,業已六十又三,猶能奠定開元盛世......”
陶穀如今,才六十歲。
“道濟則不必誇譽我,老夫雖然自視才高,卻也不敢與開元賢相並論!這一點自知之明,老夫還是有的!”陶穀輕搖著頭,苦笑道。
要說當年,在朝廷內部“蹉跎”,苦苦熬了十多年,陶穀一心所念的就是能夠居相位,如此也就滿足了。然而,真正實現夙願之後,又難免產生了新的目標,想要有所建樹,想要青史留名。
然而,如今大漢人才濟濟,朝野內外,能臣甚多,論資曆陶穀或許不若於人,也頗有見識,但真正說道佐命聖朝,協理陰陽,按治天下,那就非他所能了。
嘴裡籲出一團白汽,陶穀瞧向魏仁溥,又笑道:“不過,你魏道濟公,卻可為當世姚宋啊!”
“陶公過獎了!終唐一朝,也不過四大賢相,在下又豈敢與姚宋相比?”同樣的,魏仁溥也謙遜道。
“道濟風度,令人歎服啊!”陶穀卻認真地道。
大漢開國以來的曆任宰相之中,如論能力、氣度、器量,首推魏仁溥,既才情出眾而又虛懷若穀,寬仁有度,且長於治事,是完美的宰相。在魏仁溥秉政的這幾年中,大漢中樞矛盾衝突最少的一段時期,這都是魏仁溥為政斷事,秉持公心,上下都頗為信服。
當然,朝廷也是個大染缸,任你一代賢相,還是少不了攻訐中傷的人。不過,或許是因為多年的交情,也或許是看準了皇帝對他的信重,陶穀一直以來對魏仁溥倒是十分支持的。
一個年號,引發了太多人的想象,大臣們從“開寶”二字中,看到的,是其治國誌向以及政治抱負,看到的是一個清晰而明確的目標。
這,實則讓魏仁溥等大臣下意識地安心了。劉承祐可以算是大漢真正的開創者,威望無可匹敵,他的思想覺悟,對於國家的影響太大了。
在經過持續十五年的勵精圖治之後,在完成一統天下的曆史使命之後,很有生於憂患的人,就開始生出警惕了。他們怕皇帝沒了目標,抑或在常年的辛勞勤政中地疲了、乏了,想要懈怠了。這並不是沒有先例的,拿近點的來說,後唐莊宗李存勖就是個躲不開的話題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