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寶十年夏五月,大漢遭遇了開國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水災,廣大中原地區,霖雨不止,河南、河北數十州縣苦雨為災。
更令人心驚著,“乖巧”了十數年的黃河,開始興風作浪,水位暴漲,洪災頻發,澶州、大名及下遊十數州縣堤防,皆有傾覆之危,數百萬百姓,飽受威脅。
雖反應稍遲,但在確認水患的等級與危害之後,大漢朝廷也展現出當下行政能力的高效,以極其嚴厲的態度,連發製命,廣諭各地州縣官府,要求他們嚴防死守,抗災救民。
這一次,幾乎是一次總動員,針對於黃、汴二河流域地方官府,官民齊動,軍民配合,聲勢陣仗,堪比北伐期間,甚至猶有過之,畢竟此番是真正影響到他們的利益,並且性命攸關。
為了引起重視,也為表示決心,趙普甚至通過不那麼正式的方式,向相關官府傳達一個態度:哪裡出事,便處置哪裡;誰懈怠疏忽,便辦誰。
沒有虛頭巴腦,也沒有拖泥帶水,乾脆、利落,簡單直接,堪稱粗暴的威脅。並且為了讓地方上的猴子們有所警惕,最先決口的澶州主副官員,就成為了此番抗洪救災動員祭旗的雞,甭管委屈不委屈,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殺雞儆猴這一招,招式很老,但往往管用。很多教訓有時不那麼容易被吸取,但有此典型,卻也沒有多少人敢不上心,即便不為治下的黎民百姓考慮,為了自己的頭上的官帽子,也要多幾分用心。
在抗災救民事宜上,二十多年下來,大漢朝廷是有足夠的經驗的。但即便反應過來之後,采取了一係列強力果斷的措施,仍舊沒能使兩河州縣平穩地從這次巨大的水災中度過。
連綿不休的大雨,是洪患的主因,雨不停,災不止。數十州縣,數百萬民,成為了水患雨災的受難者。
尤其是首先爆發的澶州,決開的口子,便是一道最大的漏洞,根本擋不住,洶湧泛濫的洪水,肆意奔突,淹沒田土,毀滅村鎮,官民財產損失無算,能保住性命都是僥天之幸。
為了抗洪救災,京畿、河南、河北三道官府,總計調動了三十多萬軍民用以抗洪,地方軍隊全數出動,甚至東京、大名及沿河重鎮的禁軍都出動了。
動用的人物力巨大,朝廷也敢於投入,然而在這等天災麵前,人總是顯得那般脆弱無力。數百萬官民,更多的時候,也隻能在那狂風暴雨,洪水猛獸麵前,苦苦掙紮,抱團取暖。
這還是在朝廷這些年在河防工程起了一定作用的情況下,否則,若是各地堤岸大決,那一瀉汪洋,隻怕黃河下遊的廣大地區,在極短的時間內便竟成澤國了。
雨不停,則災不止。然而,讓人朝廷及地方感到壓力巨大的,還恰恰是那不曾停歇的大雨,非但不停,反而有些不依不饒,給人一種要衝破堤阻、毀滅一切的感覺。
持續的暴雨,不僅考驗著各地的堤防,也考驗著人心意誌。從五月災情爆發,一直到六月,各地仍舊霖雨不止,強度有所變化,但就是不停,讓人望不到終點。
到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場雨災洪害,不是短時間能夠結束的了。而沿河堤防,也在大水連綿不斷的衝擊下,顯得搖搖欲墜,危如累卵。
澶州自不必多提,形勢最為惡劣,數萬軍民,乘著雨水,冒著生命危險,往決口投沙豎石,也僅僅起到一些微不足道的遏製作用。
大名府的情況,同樣不妙,朝城等堤上,長駐軍民,多儲物料,廣營堤防,這才堪堪擋住,即便如此,傾覆之危不解,有數次險情都是靠著人力給搶下來的。
其餘地方,情況或許好些,卻也隻是相對而言,危急的局麵並沒有得到真正的緩解。沿河地區的數百萬軍民,體驗了一番末日般的感覺,就彷佛頭頂懸著一把刀,隨時可能斬下。
為此,除了響應官府的抗洪救災的力役之外,沿河地區,拋家舍業者,有數十萬人,大量百姓,攜老扶幼、背井離鄉,隻為躲避洪災。
一時之間,大河下遊地區,一片混亂,社會、經濟秩序遭到嚴重破壞,朝廷的統治,官府的行政,都經受著極大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