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氣氛愈發緊張之時,忽然從入口處傳來一聲高呼:“都不要爭了,盧首領回來了!”
此話一出,頓時給鬨哄哄的氛圍降了些溫,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入口,從幽暗的穴道中,緩緩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來人三十歲上下,頷生短須,麵部硬朗,頭頂一個襆頭,一身合體的錦袍,腰帶上鑲有一顆翠玉,看起來不像一個馬匪頭子,更像一個詩書傳家的公子。隻是,仿佛經過風霜的磨礪,眉眼之間,隱露鋒芒,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此人正是,鳴沙匪的建立者,“盧南”。
隨著盧南的歸來,現場變得詭異而尷尬,就是此前叫囂聲最響亮的甘澄氣焰也低了些。“盧南”表情很嚴肅,銳利的目光掃視一圈,良久,方才哈哈一笑,仿佛不知道什麼情況一般,問道:“這是怎麼了?勞各位首領、兄弟如此興師動眾,義憤填膺!”
見狀,甘澄從隊伍中走出,直接道:“盧兄,我等已經困居此穀數月,這可與當初的約定不符,兄弟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此地吧,你該給我等一個交代!還有,當初搶奪的那些財貨,是不是該有個分配了,弟兄們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可不是為了像蛇鼠一般躲在這荒山野嶺,弟兄們都要憋出毛病了,你總要體諒一二吧!”
聞言,“盧南”兩眼稍微眯了下,點頭輕笑道:“此言有理,甘兄說得極是!我等聯合起來,做下了那等大事,早已是同生共死,弟兄們有想法,可以攤開來說,何必搞得如此劍拔弩張,一個不好,反傷了和氣。來,都把兵器收起來!”
說著,“盧南”還伸手示意了下,周遭不少“盧南”的下屬都放下了武器,見狀,甘澄也同樣打了聲招呼,讓人把武器放下。
“都坐下說!”“盧南”熟絡地上前,拎過一張胡凳,長腿便坐,衝甘澄等人,道:“甘兄的心情,盧某能夠理解,此番回山,也正欲同兄弟們商議去處!”
“哦!”見“盧南”態度如此和順,甘澄等人的表情也放鬆下來,拱手道:“請講!”
“盧南”不急不緩,還順手取下腰間的酒袋喝了口,方才從容道來:“此番盧某出山,主要探聽了下外邊的形勢,黑汗使團桉造成的影響,想必不用我說,諸位心裡也明白。
那是徹底激怒了朝廷,西北河西、榆林兩道官軍,幾乎傾巢出動,對各地豪傑進行清剿,幾個月下來,已經有數不清的勢力被連根拔起,西北豪傑,此番是損失慘重。
因此,諸位應該感到慶幸,若不是還有這個棲身之所,在座諸位,能有多少人能在官軍的嚴酷圍剿下活下來,那可就未知。
不過,經過這麼長時間,官軍也有些筋疲力儘,陸續都會駐地,放鬆了清剿,外邊的形勢,也已好轉,風聲逐漸過去。
因而盧某回山,也是為弟兄們帶來了一則喜訊,我們可以出山了!”
“此言當真?”一聽此言,甘澄頓時兩眼發亮,有些意外。
“盧南”微微一笑,點頭道:“那是自然!至於甘兄所言那些財貨,也該分與弟兄們了,稍晚些,就按照當初的約定,各部講那些繳獲給分潤了!”
“好!盧兄果然爽快!”甘澄頓時大笑兩聲,其餘人等,也都出言附和。
“盧南”則繼續道:“另外,我此番回山,到西北方向的溫池逛了一圈,發現那裡守備稀鬆,是個可以動手的好地方。那可是西北數得上的鹽池,地方又偏,守備不足,若是能襲得,既可再創朝廷,又可撈取一筆可觀的財富,諸位可有意向?”
得到這個消息,甘澄等人互相望了望,遲疑道:“溫池之名早有耳聞,隻是,能夠成功嗎?”
“盧南”澹澹一笑:“甘兄不會是膽怯了吧,連黑汗使團我等都能襲殺,一整隊的河西官軍都消滅,區區鹽池,何足道哉?”
被這一激,甘澄兩眼一瞪,頓時表示道:“不就是溫池嘛,若有盧兄策劃引眾,願從之!”
“好!甘兄不愧是縱橫戈壁的英雄豪傑!”“盧南”撫掌道:“在座諸位,都是與朝廷有血海深仇的,時至如今,我等隻有聯合起來,戮力同心,方才能在這大西北生存下去。合則生,分則死,這個道理,希望諸位能夠明白,至於此前的些許齟齬,就不要計較了!”
“盧兄如此深明大義,甘某無話可說!”甘澄嗬嗬笑道。
“還有,知道山中艱苦,我此番還帶回了五十壇美酒,就在寨內,可供所有弟兄們痛飲一番。稍後把寨內所有糧食都拿出來,我等慶祝一番,明日收拾行裝,準備好兵器馬匹,出山共謀大事!”
“好!”
一場叛匪的內部紛爭,在首“盧南”的三言兩語下化解了,很快,整個營地便熱鬨起來,準備飽餐一頓,痛飲一場。
“盧南”與那名文士走到一塊兒,與在外人麵前的從容大氣相比,此時的“盧南”臉上卻稍顯陰鷙。
“若非首領及時歸來,在下恐怕壓不住這些悍匪!”文士鬆了一口氣,歎道。
“張先生辛苦了!”“盧南”聞言,安慰道:“這些人,都是桀驁不馴之徒,也最受不得管束,能把他們壓製至今,已是十分難得!”
張先生點了點頭,回想起適才的談判,神情微凝,道:“首領,首領,外界的形勢當真緩和了嗎?”
“盧南”苦笑道:“哪裡那麼容易,劫殺使團,我們可是刺痛了朝廷,豈能善罷甘休,抓不住我們這些首惡,消滅再多的馬匪,西北官府也難向朝廷交代。尤其是武德司的那些鷹犬,鼻子很靈,是不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要把我們找出來,外邊,可一點都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