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冬雨過後,天氣陡然轉寒,涼風盤旋在崇政殿周邊,竟然嗚嗚作響。殿廡下,十幾名內侍,正手忙腳亂地清理著殘留在地麵上的水跡足印。
作為內侍頭子的喦脫,沒有侍從禦前,而是站在一旁,表情嚴厲地盯著,仿佛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半個時辰前,宰相趙普在前來崇政殿奏事之時,在廊道間腳底打滑,摔傷了。趙普畢竟年過花甲了,老胳膊老腿的,立時便起不來了。
此事一出,趙普得以回家養傷,劉皇帝則有些震怒,宰相失足,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也不免向喦脫發飆,連地都清掃不乾淨。
追責是之後的事情,受此教訓,喦脫也顧不得在禦前伺候了,親自帶著人把崇政殿前的道路梯級,全部重新清掃一遍,連梁柱上殘留的一些水引都不放過。
喦脫親自盯著,要求自然要更高,不隻要掃,還要擦,擦乾,擦得光可照人為止。喦脫有生氣的理由,他有多久沒有受到劉皇帝斥責了,竟然因為這點小事,因為底下人的疏忽,而招致官家的責難,這心情怎能好。
陰沉著一張臉,盯著內侍們乾活的同時,喦脫心中則暗暗發狠,定要好好炮製這乾蠢材,連掃地的活都乾不好,還能有什麼用?
甲葉摩擦碰撞的聲音輕輕傳來,喦脫耳朵尖,下意識地扭頭,隻見一名身著亮甲銀裝的青年,緩緩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名穿著厚裘袍的少年。
見到二人,喦脫臉色變化極快,陰沉消失得乾乾淨淨,恢複慈眉善目,上前幾步行禮:“見過二位殿下!”
“喦大官,爹在殿中嗎?”青年直接問道。
“回殿下,官家正與劉樞相、韓尚書、田將軍議事!”喦脫應道。
“是為西北平叛之事吧!我也要聽聽!”聞言,青年頓時兩眼一亮,略顯興奮道,說著還催促喦脫:“喦大官快去稟報!”
“殿下稍候片刻,小的這便去稟報官家!”喦脫笑了笑,轉身朝殿中而去。
望著喦脫的背影,青年不由衝跟在身邊的少年道:“我們是爹的兒子,要見爹,竟然還要先稟報,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道理!”
這一青一少,自然是劉皇帝的兩位皇子了,十三劉曄,十四劉昕。兩兄弟從小玩到大,關係向來親密,劉昕也幾乎是跟在劉曄屁股後邊長大的。
天家之中,血脈親情往往難得,劉皇帝這一家也不例外,但是,這倆兄弟,或許與其他皇子關係不那麼親近,但兩人之間,還是兄友弟恭的,劉昕崇拜劉曄,劉曄則從來維護劉昕,有好東西也向來想著他。
聽到劉曄的滴咕,劉昕一張青蔥玉麵上,露出點無奈的笑容:“十三哥,我們除了是爹的兒子,還是他的臣民,禮不可廢,爹可是向來注重規矩的!”
“在爹麵前,我又何曾廢過禮,壞過規矩?”劉曄道:“這種規矩,豈不是把天子和臣子隔開,給那些居中之人,渾水摸魚、上下其手的機會,若是出現一些奸邪......”
聽劉曄越說越飄,劉昕有些急了,趕忙探手捂住他的嘴,有些嚴厲地警告劉曄道:“十三哥,這樣的話,可不要亂說。要是讓喦大官聽到了,難免麻煩!”
劉曄把劉昕的手從自己嘴上拉下,眼神敏銳的朝左右掃視一圈,尤其是在那些正埋頭乾活的宦官身上停留了下,露出點笑容,道:“你說得是,是哥哥我孟浪了!”
言罷,目光中帶著探究,語氣玩味地衝劉昕道:“我十四弟,你小小年紀,現在說話的語氣,怎麼越來越像文華殿那乾翰林學究了!”
劉昕聳了下肩膀,兩手一攤,低聲歎息道:“不是我想學,隻是這宮廷內,是非太多,我娘又......還是十三哥,率性自如,豁達坦蕩,是我羨慕而不可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