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勳沉默幾許,又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輕歎一聲,看著史德珫道:“滎公,近來你這河南道的日子,也不大好過吧!”
聞言,史德珫苦笑道:“不瞞殿下,河南道上下職吏,已經換了三成了,各州府知州、知府,都換了一半,其中又殺了一半。至於民間,打擊尤其深重,整個河南道,抓捕了上萬人,因為各種動亂,傷亡也逾萬......
然即便如此,陛下派遣的查桉專使以及皇城、武德司的那些爪牙們,仍舊就不罷休,仍在搜羅證據,抓人,審訊,斷刑......”
聽此描述,即便是劉承勳,也不由深抽了一口這暮秋的涼氣。思忖片刻,擰著眉頭,疑問道:“我觀這膠州港內的景象,還算和諧安定,商民百姓神態輕鬆,形勢非如你所言那般嚴峻。”
史德珫搖了搖頭,道:“這已經是下官與道司同僚,竭儘全力維持的結果了,再者,密州當地,前不久才經過一場深徹的究治行動,上上下下,幾乎被清理一空,發生一起大動亂,死者數千人。
下官也是費儘心思,方才使之重新恢複正常,但論氣象,比之當初,還是要差上不少。至於其他州府縣的情況,恕下官直言,不容樂觀!”
“這些情況,陛下可知?倘若情況,恰如你所言那般深重,甚至影響到行政治安,民生安定,為何不向陛下進言?”劉承勳問道。
“陛下神目如電,對天下局勢想來洞若觀火,隻是未曾親眼目睹,僅從奏章上看來,總是少些說服力。何況,並非沒有人上奏勸說過,但陛下意誌堅決......”史德珫應道。
話雖然未說完,但意思卻表達得很明確。劉承勳心中了然,要說天下最了解劉皇帝的人中,劉承勳絕對是其中之一,畢竟幾十年的親兄弟了,而劉承勳也是在劉皇帝的陰影下活了幾十年仍舊尊崇顯貴的親王。
話說到這兒,注意到恭敬有加的史德珫,劉承勳也有些回過味來了,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輕聲道:“滎公今夜說了這麼多,隱隱在向我訴苦,必又用意吧!”
聞問,史德珫神色倒也泰然,沉吟了下,起身恭拜道:“下官有個不情之請,為河南全道官民安寧計,下官擬了一道奏章,希望殿下在回京之後,能代為呈稟陛下!”
不過,剛表明這個意思,劉承勳便很乾脆地拒絕了,很是果斷,幾乎沒有絲毫猶豫。
“滎公,若是其他事,我斷無拒絕的道理。唯有此事,愛莫能助!你們的想法與顧慮,我能理解,但這道奏章,你還是自己呈上去吧!”劉承勳拒絕得,甚至有些生硬,沒有任何客套抑或不好意思的成分。
見狀,史德珫愣了下,趕忙道:“殿下!”
“滎公不必多說了!”劉承勳直接打斷他,坦然地與之對視:“我初歸來,對國內的情形,不夠了解,因此不好隨意評說。你們有話,儘可陳與陛下。而我能給滎公的建議,隻有一點,那便是好生為政,保證河南官民的安定,做好了這一點,又何須顧慮諸多......”
那也得做得到才行啊,史德珫心中哀歎道,然而見劉承勳態度堅決,也不好強求。這場夜會,終究在一種略微尷尬的氛圍中結束了。
劉承勳一向有“賢王”的名聲,但在劉皇帝這種皇帝的陰影下,賢王可是不好做的,至少這政治能力是要足夠的。而對於史德珫所請,劉承勳幾乎不假思索便做出判斷,這渾水,不能趟。
同時,他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些憂慮,對於史德珫的那些話,劉承勳不會全信,也不會不信。河南甚至全國道州的情況,必然不會是樂觀的。
而史德珫也是十分精明的老臣了,連他都冒著犯忌諱風險,求到他這裡,若非實在沒有辦法,恐怕也不會出此下策。
劉承勳有預感,就朝廷如此氣氛,此番回京,怕也輕鬆不了。沒回國前,心心念念,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來,如今才踏上鄉土,卻有種還不如再拖延些時日,躲過這場風波。
不過,事已至此,消息恐怕早已飛馬傳向京城了。隻在膠州港待了一夜,第二日,劉承勳一行便踏上了回京的路途。,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