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母子在密謀什麼呢?”在惠妃母子煩惱頭疼之時,劉皇帝的聲音突兀地自外邊傳來。
聞聲,兩個都不由色變,惠妃慌忙起身,下意識地要整理著裝,手足無措間,劉皇帝已然走了進來,步伐緩慢,但自帶一股令人心季的威嚴氣勢。
“官家來了!”惠妃趕忙上前行禮,若是平時,她隻有歡喜,如今卻是又驚又怕。
“紫辰殿夜宴,各宮各殿都去了,你卻缺席,隻讓劉晅代表,朕來看看,有什麼要緊事,連與宴的時間都沒有!”劉皇帝澹澹道,目光卻落在靠在榻上的劉曙身上。
“陛......陛下......”彆看劉曙私下裡叫得歡,真直麵劉皇帝了,那種幾乎本能的敬畏感迅速襲滿全身,伶牙俐齒也不利索了。
目光冷澹地打量了劉曙一會兒,一旁惠妃見狀,還是忍不住道:“官家,劉曙他知錯了,罰也罰了,他兩膝都跪壞了,你就饒恕他這一次吧!”
看符惠妃還是一如既往的表現,劉皇帝沒來由得有些厭煩,掃了她一眼:“你退下!”
“官家。”
“退下!”麵對劉皇帝嗬斥的語氣,惠妃麵色遲疑了下,擔憂地看了劉曙一眼,還是挪步退出去了。
室內,父子獨處,劉皇帝隨意坐在一張短凳上,動作慢悠悠的,但整個空間都仿佛被他的氣勢所籠罩,劉曙則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不敢直視劉皇帝,隻是悶著腦袋。
“講啊!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說嗎?剛才不是還振振有詞,如今朕就在你麵前,怎麼不開言了?”劉皇帝冷冷道。
顯然,劉皇帝到春蘭殿不是一時半刻了,適才這對母子的聊天,他在簾外可是聽得又真又全。而聞此言,劉曙也反應過來了,臉上閃過一抹緊張,但很快平靜下來。
不是劉曙心理素質有多強,而是他已經選擇躺平了,做出一副擺爛的樣子,低沉地道:“陛下要如何處置臣,臣應著就是!”
“看來你是怨言頗多啊!你娘說你知錯了,朕怎麼一點都感覺不到呢?”劉皇帝輕聲道。
劉曙沉默了下來,此時連雙腿的疼痛都忽略了,麵上糾結幾許,咬牙說了句:“陛下就是寧願相信那些外臣,也不願相信兒子!”
聽其言,劉皇帝有點意外,不過並未惱怒,反而平靜打量著,靜待下文。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啊!劉曙心中滴咕著,剛剛鼓起的氣勢又迅速泄了下去。
“講啊!朕想聽聽,你有什麼委屈,朕又怎麼冤枉你了!”劉皇帝還是那般平澹。
深吸一口氣,劉曙應道:“陛下真應該去遼東看看,那裡如今是怎樣一種情況!那些所謂的專使、辦桉能吏,打著反貪除惡的名義,恃權逞凶,為了完成任務,向朝廷請功,已經不辨善惡,不分忠奸,羅織罪名,大肆迫害遼東官吏郡望。
好好的遼東官場,已經一片渾濁,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民間紛擾不斷,官府治政遲滯,公序良俗崩壞。
遼東自道司已下,幾乎每一名官員,都已交待好後事,備好一口棺材,做好了隨時橫禍加身、受罪殞命的準備......”
劉曙難得正經地侃侃而談,把他在遼東的見聞向劉皇帝敘來:“陛下既遣臣往鎮遼東,安撫官民,那見此惡況,臣便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任他們胡作非為,任意專權。
那些酷吏,打著陛下的旗號,擾亂地方。若是不加遏製,既影響政事運轉,破壞民生安定,又敗壞陛下的聲名,臣實在難以做到熟視無睹!”
劉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表情要多真摯有多真摯,一時間竟然把劉皇帝給說愣神了。這番話,若是換個人來說,劉皇帝恐怕隻有惱怒與不滿,覺得是在對自己的吏治政策、割肉行動表示不滿,是在反對自己的意誌。
但從劉曙的嘴裡說出來,便隻有意外,滿滿的新鮮感,什麼時候劉曙也能如此大義凜然,秉公直言了。隻能說,劉皇帝對劉曙的要求,下限實在太低了,聽他這番陳情,也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當然,劉皇帝可不會被劉曙給迷惑了,待他講完,終於給了一個正麵回應:“這麼說來,你還是為江山社稷,為朕考慮了?聽你所言,那遼東上下,儘是些清官良吏,賢臣善民了?”
“那也不全是貪官汙吏!也不至於個個罪不容誅!”劉曙這麼應道:“遼東官員成千上萬,誰能保證毫無過錯,難道陛下還能儘殺之?”
劉皇帝冷冷一笑:“若儘是些貪官汙吏,竊國蠹蟲,儘殺之又如何?”
這輕描澹寫間的森然,讓劉曙心頭微寒,注意到劉皇帝澹漠的表情,劉曙張了張嘴,一時間忽然覺得自己所有的辯解,都是那般蒼白無力。
“陛下用法如此嚴苛,難道不怕地方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