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道的紛爭,隨著宰相趙匡義親臨潁昌城,一番調解之後,兩使之爭,終於落下帷幕。在京畿道司衙大堂上,趙匡義代表朝廷發表一番康慨陳詞,親自向京畿官僚們傳達朝廷的意誌,闡述稅改的意義,並表明朝廷堅定的決心。
經過趙匡義這一番講話,京畿官場圍繞著稅改而發生了一係列明爭暗鬥,也被強行劃上一個休止符,接下來的工作重心,一切都改圍繞著新稅製的施行而展開,趙匡義表達得很明確。
對於此前掀起政爭的潘李二人,趙匡義是各打五十大板,代表朝廷訓斥了一番,但在講話結束之時,布政使潘佑的嘴角是掛著明顯笑意的,讓一些人更覺麵目可憎,不過,潘佑自然不會在意的,在這場紛爭中,他顯然是勝利者。
至於趙匡義言語中的偏向,以及一些隱晦的警告,潘佑就更不在乎了,本就不是一個政治派彆的,也壓根兒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趙匡義雖然擅權謀,但文人習性很重,喜歡也是那種儒雅賢臣。而潘佑雖是文臣,但毫無文人風骨,心性情孤僻,再加上那張醜陋的麵孔,都是趙匡義不喜的。
不過,趙匡義的好惡,對於潘佑而言,根本無關痛癢,你雖是勳貴之後,宰臣之尊,高居政事堂,但對潘某人還沒有多少節製力。
趙匡義潁昌一行,最大的作用,便是讓京畿道上層的改革思想達成了短暫統一,不論心思如何各異,但麵子功夫是做足了的。並且,給他們劃了一條紅線,那就是影響改革進程的鬥爭,朝廷是不允許了,誰觸犯,朝廷便發落誰。
當然,表麵上呈現的東西,真假難辨。而在私下裡,趙匡義把李守元叫上,好生警告了一番。趙李兩家的關係擺在那裡,對李守元,趙匡義也沒有絲毫客氣,而是直言其事。
你在京畿道搞的那些小動作,耍的那些小聰明,朝廷的袞袞諸公是心知肚明,隻因為行事沒有過於出格的地方,方才沒有施重手懲治。
但是,倘若不知收斂,一意孤行,那朝廷也絕不姑息。在稅製改革之事上,朝廷論跡不論心,隻要對改革造成了實質的阻礙,那就是罪過。
因此,繼續與潘佑在京畿道對抗,絕沒有好下場,也不值得。趙匡義一番嚴厲的訓斥,有如一盆冷水澆在李守元頭上,也把他心中暗藏的一點冀望徹底擊碎了,失落之餘,還不得不誠懇認錯,表示受教。
說到底,潘佑與李守元之間,最根本的矛盾,還是權力之爭。畢竟,李守元曾經一度以京畿道下一任主官自居。而選擇把稅改作為政爭的武器,在上邊大做文章,甚至有激化矛盾的嫌疑,這自然難為上麵容忍。
至於稅改對既有食利階層帶來的衝擊,自然是有的,但對於趙、李這樣的勳貴家族而言,並沒有想象中的大。畢竟,如今大漢的勳貴們,利益來源眾多,土地產出固然重要,但還有諸多其他產業作為補充。
朝廷進行稅改,不過加點稅罷了,又不是剝奪土地所有權,不觸及根本,那就有妥協的餘地。更何況,大部分的勳貴,都有一定自有的“免稅”額度,這是朝廷的恩賞,並沒有剝奪,即便有損失,也是超額的土地,這些本身就是額外利益。
因此,大漢稅改,反應最激烈的,絕不是這些上層權貴,而是那些中下層地主階層,他們才是朝廷主要針對對象,而新稅製的分配平衡作用,也是針對這些人的。
當然,即便是上層權貴,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個清晰的頭腦,對稅改有準確的認識。損害他們的利益,就有如割他們的肉,做出些愚蠢湖塗的舉動,也不會讓人意外。但至少像趙、李這樣的公侯家族,顯然不會像一般人那般,汲汲於那地土地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