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少說這些沒用的。錢是我要賬要回來的,你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明明是瞎話,語氣卻鏗鏘有力,顯得跟實話似的。
老太太愣了愣神,“要賬要回來的?你嘛時候往外麵放債了,我怎麼就不知道呢?”
“我也不是小屁孩兒了,總不能嘛事都跟你說吧。錢是頭年臘月借出去的,說好了今年臘月歸還,本來是有利息的,叫你昨天這麼一鬨騰,我提早跟人家要了回來,利息自然也就給人家免了,咱不能做那種不講信用的人。是吧?”
老太太活動著眼珠,似乎不大相信兒子的話。
“行了,甭瞎琢磨了,我沒說瞎話,你趕緊出去吧,我腦袋疼,我還得睡會兒。”
老太太端著粥碗走了出去,可心裡麵還一直犯嘀咕,回到自己那屋,從炕席下麵翻出昨晚上兒子拍在桌子上的兩個大洋,對著大洋說話:“你倆可都是正道上來的,對吧?要不是正道上來的,那可就是作孽了……”
於天任的確做了孽,這兩塊大洋分明是他從彆人的口袋裡“順”來的。
昨兒擦黑的時候,因為老娘那些話,他賭氣出了家門,可他的心情仍舊是忐忑的,他先是到了河邊,對著河麵發愣,腦子裡想著趙金亭跟他說過一些話。
“老話說得好,七十二行,有君子上梁。打從三皇五帝的時候起,就有了梁上君子這一行。知道為嘛有這一行嗎?那是老祖宗明白事理,知道後輩當中有不事耕種者,於是才留下這麼一樁也算是糊口謀生的行當,自此江湖道上便多出來一個‘榮行’。”
於天任想起這些話來,突然覺著很是有些道理。
接著,他又想起趙金亭說過的另一番話。
“天任呀,做人彆太跟自己較勁,沒用。當賊不丟人,窮才丟人。天底下也恰恰是有了咱們這一行,這市麵上才叫太平。正所謂,市井無偷,百業皆休;鄉裡不偷,五穀不收。有偷,百業興旺;無賊,百業凋敝。賊者,不進五女之家。知道為嘛麼?是因為五女之家乃窮極之家,無米之炊,無以維持生計,偷兒不進,並非吉祥,實乃晦氣繞梁家道敗落。天任呀,回家好好琢磨琢磨去,我不逼你,你想通了,再來找我。”
於天任想起這些話,覺著自己是應該開竅了,老跟自己較勁有用嗎,人就這麼短短一輩子,乾什麼不是活著,苦哈哈的賣炸糕,賣一輩子也賣不出個出人頭地來,到死也是個死賣炸糕的。人不能這麼窩囊,人得要強,人得上進,要上進就得狠下一條心,不然甭指望著能上進!
他想通了,開竅了,膽子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