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房遙遙無期,倒是租的房子總是換了又換。
算起來,薛越寧搬到現在住的地方也就兩個月時間,但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再次搬家了。
城中村的握手樓,人員密集、常年不見天日、密不透風不說,隔音實在太差。
就說昨天晚上,隔壁那對小情侶又是摔打鍋碗瓢盆又是激情對罵,劈裡啪啦聲中夾雜著聽不懂的方言,一直鬨到後半夜女人哭哭啼啼拉著行李箱離開,一場鬨劇才算結束。
薛越寧本來困得不行,後麵越聽越精神,翻來覆去睡不著煩躁到抓頭發。得,又薅下一大把。
她有預感,再這樣下去,自己不但會神經衰弱,還會麵臨嚴峻的禿頂危機。
到了一站,車廂裡又湧進不少人,空氣一下子變得稀薄。
抬頭看見麵前站了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奶奶,薛越寧連忙摘下耳機站了起身,“奶奶,您——”
“坐”字才到嘴邊,餘光中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立馬一屁股坐到她剛讓出來的位置上,臉上帶著幾分明顯的得意。
薛越寧:……
什麼素質?
她翻了個白眼,忍住想爆粗的衝動,側身讓老奶奶往裡邊空位站,免得被其他人踩著碰著。
人越來越多,薛越寧逐漸被擠到車廂中間。
麵前是個身穿灰色西裝、手拿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也不知道幾天沒洗澡了,身上臭味很重,熏得她腦袋暈乎乎的。
薛越寧再無法忍受,正要嘗試轉身,車廂卻驟然搖晃起來,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所有人猛地朝著一邊倒去。
搖搖欲墜的瞬間,她下意識的伸手緊緊抓住了旁邊那人一截潔白袖口,來不及躲開,整張臉直直撞向一堵堅硬的“牆”——
雪鬆混合冷杉的木質香氣幽幽鑽入鼻腔,隱約帶著幾分說不清的熟悉感。
她呼吸一滯,有片刻的失神。
眨眼間,車廂重新恢複了平穩。
薛越寧抓住扶手剛站直了,忽地瞥見麵前男人一塵不染的白襯衫上被印上突兀的一點深紅。
如同雪地上熱烈綻放的玫瑰,叫人移不開眼。
咦,這個色號……
怎麼看著還有點眼熟?
薛越寧無意識咬了下唇,電光火石之間驀地想起了什麼——
這這這!
這不就是前不久她在廣百被櫃姐忽悠著買下的Dior999嗎!
完蛋!
薛越寧立刻抬起頭,“對不——”
目光上移,猝不及防撞進黑色鴨舌帽下那雙狹長晦暗的眼,一種恍若隔世的熟悉感瞬間擊中了她。
薛越寧唇瓣微張,再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
怎麼是他……
視線裡,男人微低著頭,額前碎發有些擋住眉眼,皮膚很白。
肩上骨頭感明顯,整個人看著有種沉鬱的懶和倦。
幾年未見,除了五官淩厲了些,他幾乎沒有任何太大的變化。
薛越寧一直都知道,陳拙這張臉生得極好。
上學那會,整個學校的女生或多或少都對他有過一些想法。
她自然也能例外,對他的不切實際的幻想與愛戀橫貫了她的一整個青春。
直到今日,她仍沒有忘記。
清晨還在夢裡的人,這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觸手可及,無論是誰,都會有些不知所措。
心跳聲震耳欲聾,恍神之際,薛越寧看見男人眼尾溫吞拉了下,朝她淡淡睨來一眼。
不過隻有一秒,他便已收回目光,摘下一邊的耳機,薄唇仍是倨傲抿著。
“下一站,珠江新城,可換乘五號線……”
車廂門打開,他很快跟著人流走了出去。
背影一如她記憶裡的那樣,清寂而筆挺。
有那麼一瞬間,薛越寧特彆想不管不顧追上去,緊緊抓住陳拙的手。
可然後呢?
她心底酸酸澀澀。
他剛才那個冷淡眼神,分明是不認識她。
從頭到尾,陳拙壓根沒有記得過她薛越寧這個人。
就算自己追上去了,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