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這位站在太子麵前戰戰兢兢的邢儒士,學問氣度無一不缺,姿態禮儀半分不錯,但太子最關心的治河之事卻是一知半解。
太子的表情漸沉,他淡淡看了眼惴惴不安的老儒,沒有多說什麼。
但這就是最大的表態了,上司到地方巡查,一般為了安撫地方官員多少都會給予幾句誇獎,如果什麼都不說,那就是完全不滿意了。
幾個當地官員都表情都有些不好,但他們都不如老儒生麵色差,老人麵色雪白,兩股戰戰,幾乎站不住。
會有如今局麵或許也不全是他的問題,很可能故去的河南布政使主管水務,他管理彆的方麵,雙方分了工,也可能老儒生匆忙接手還沒準備。但作為一省父母官,這種事可以體諒,卻不能原諒。
這位以仁善聞名的太子垂眸思索片刻後,直接抽出一份空白聖旨,現場罷黜老儒,又尋布政使司下屬官吏一一問話後,調右布政使梁博輿代行政務。
青年將沾滿墨汁的毛筆丟在桌上,示意跟來的署官將自己方才寫就的聖旨拿下去謄抄,片刻後這份謄抄後的聖旨就會被快馬送入應天府歸檔,屆時這份調令便正式生效。
一般情況下,聖旨的簽發程序是反過來的,不過太子此次出行,洪武帝為了方便他在外時候方便,大手一揮直接給兒子敲了幾個空白聖旨,這才導致朱標使用聖旨的時候還得反過來送去備案。
當然,以洪武帝對兒子的信任,即便朱標不去做備案問題也不大,但朱標行事向來謹慎,絕不會在此事上落人口舌。
慘遭罷免的老儒趴伏在地,哽咽難言,青年歎了口氣,令一旁站立的侍衛將老者扶起,低聲道:“老先生先起,地上寒涼,莫要傷了身子。”
頓了頓,他又說:“罷黜一事著實萬不得已,孤知曉事發突然你亦是措手不及,孤也可以留在這兒等你理順政務再行彙報,但河南的百姓等不了你,封凍著的黃河也等不了你。”
青年眉宇間的柔軟此刻已經被嚴肅取代,他雖未身著太子冕服,但一身貴氣淩然逼人,眸光一掃,周圍的官員全數低頭,呐呐不敢言。
“防川之事乃國之大事,黃河一旦決堤所害不知凡幾。王布政使已然殉職,他手頭的工作必須有人接下來,一分一秒都耽誤不得,所以,孤不能等。”
朱標親自動手,將邢浩頭上的烏紗摘下,同時,他還摘了一個同樣一問三不知的輔官的烏紗,將兩頂官帽放在桌案上後,他看向梁博輿,這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太子對此視若無睹,他溫和道:“你方才許多點子和想法說得都很不錯,但是好用不好用還是得試了才知道,各地情況不同,還是要因地製宜。”
“喏。”這個剛升職卻絲毫沒有喜色的河南代省長虛汗一陣又一陣得冒,他的目光挪向桌案上放著的兩個剛被摘下來的烏紗帽,總覺得一個不好,自己頭上的那頂帽子也要加入其中了。、
嗚,誰說太子仁慈和善的?都是騙子啊啊啊!
敲打過當地的官員後,一身錦袍的太子殿下領著一乾侍衛離開了河南布政使司。
今年兩月的時候黃河曾經決堤過一次,當時洪武帝緊急派遣了駙馬都尉李祺前來賑災。
李祺是韓國公李善長的兒子,又是洪武帝長女臨安公主的駙馬,政治資源頗豐,加上當時李家正處於風雨飄搖階段,李祺做事相當賣力,因而大半年後的現在,河南人民的生活看起來已經大半恢複正常。
這點從街上的人數便可看出,較為貧窮或者是條件不太好的城市,街道上是不會有那麼多人的,尤其現在還是冬天。
朱標聽聞過一些貧困的地方到了冬天都是一家人窩在一個被窩裡,誰要下床便將全家人的衣裳都給他穿,如此才能度過寒冬。
而在河南,這兒的民眾麵色頗為紅潤,衣裳看上去也是鼓鼓囊囊,還有不少人行來往去都提著各種紙包,顯然是在采購年貨。
朱標心頭一動,攔下了一個麵上帶笑的婦人,問明此處糖坊所在,便領著手下向那兒進發。哪知道路剛走了一半,尚未能看清糖坊的招牌,便聽一熟悉的聲音說道:“這典韋擋在門口,以長戟頓地,賊人無一人敢從他麵經過,紛紛自旁的大門離開意圖追趕騎馬逃逸的曹操。”
“此時圍著典韋的尚有十餘人,皆是以一當十的猛士,典韋見勢不妙舉起長戟左右而擊,戟過矛斷,阻擋者死傷無數,殺傷力著實驚人。然典韋此招為求突破,以攻代守,自己亦是中了十多道傷口,更糟糕的是他的長戟也在短兵相交之際折斷。”
“見他受傷又斷了武器,賊人自是沒有放過他的道理,紛紛持槍而上,典韋見自己愛戟已斷,心知不好,但他並未露出半絲懼色,反而趁著賊人欺他虛弱上前之機長臂一攬,竟是一左一右各自挾持一賊子,以人為武,重傷他人。”
在人群層層包圍之處,一戴著小帽的黑皮小孩一甩快板,急聲道:“典韋見此舉驚得賊子誰也不敢上前,於是便意圖以此法突破,他複行數步,殺敵熟人,自己傷勢卻愈加沉重,典韋心知不妙,前進幾步後突然回轉,那些兵士隻見他矗立在營房大門前,瞠目怒瞪,竟無一膽敢上前。”
說罷,他長歎一口氣,麵上透出幾分無奈和遺憾,隻見小孩小大人版得搖了搖頭,又道:“許久後,眾人見這典韋隻立在那兒並不攻擊,便有人上前試圖引他出招,這才發現原來此人已經傷重身隕。”
圍觀民眾聞言均是發出歎息和遺憾,也不知道這小孩方才說了什麼,竟有些感性的摸了眼淚。
偏偏小孩似乎覺得情緒還沒有渲染到位,又補充了一句:“典韋,陳留己吾人。他形貌魁梧,力氣過人,擅使雙戟,為曹孟德護衛軍將領。”
“他一生於千軍萬馬中救過曹操三次,堪稱勇士無雙。隻是在第三次,張繡先是派人偷走了他的一對長戟,又派百倍兵力相軋,典韋身中百餘傷口,終是力竭而亡,然至死,他依然守在了營門前,為他的主公守住了最後的一道門。”
“在此一役,曹操的長子與愛侄均是殞命於此。一年之後曹操行軍經過故地,想起愛將,仍是不由放聲大哭,並設下祭筵,吊奠典韋之魂。”
他這話一結束,周圍群眾們的哭聲更響,有一小孩更是被情緒帶動得哇哇大哭,現場悲聲一片。
小孩立在一個大木箱上,見狀左右看看,有些遲疑地問道:“呃……各位鄉親,不知覺得這故事說得如何,可還有什麼要修改之處?有沒有描述單薄的問題?或是不夠具體?”
民眾的哭聲於是更大了。
木白:= =
方才我說要講故事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個態度啊,嘿呀,這是聽完故事不準備買賬嗎?白嫖可恥啊喂!
見小孩眼睛越瞪越圓,眼看著就要跳起來踢人膝蓋,太子輕笑一聲,舉起手衝著他的方向揚了揚,“阿白,這兒。”
想要幫羅老先生收集資料和群眾反應,說故事說得口乾舌燥卻沒有得到半分有效回應的木白眼睛頓時一亮,他左右看看,將現場交給了也跟著抹眼淚的阿土,立刻抱起弟弟擠出了人群。
“富貴哥!”木白在周圍的幾個錦衣衛無語的眼神中叫出了為首之人的名字,“你怎麼來這兒了?不用執行任務嗎?”
朱富貴輕柔一笑,將小孩被擠亂的小帽子摘下,又給他順了順才長到手指長的黑發,邊重新幫他戴帽子邊道:“已經沒事了,接下來我要去給家中小輩采買些糖果,一起嗎?”
木白看了眼懷中的弟弟,小家夥已經毫不猶豫得伸出了手爪子,脆生生又嬌滴滴得喊了一聲:“要吃糖糖!”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發,發100個紅包包
今天突然出門,回來之後發現靈感斷了寫不出來,寫出來之後又刷刷刷地停不下來,咳咳咳。
雖然晚了但是長啊!!足足有5K呢,這可是5K啊,大部分都是太子的戲碼,特彆給朱富貴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