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2 / 2)

因此,在建國後洪武帝取中唐時期的兩稅法與元朝的稅賦加以摻雜,形成了如今大明簡潔的稅務機製。

簡單地說,尋常百姓需要繳納的賦稅項目就是兩個,一個田稅,一個人頭稅——人多地少,繳納人頭稅,地多人少,則繳納田稅,商人則是繳納全部財產的三成為稅賦。

比起定額十取一的固定田稅,人頭稅相對比較動態。

一個人從呱呱墜地開始,一直到閉眼死去,這一生中他的賦稅額會有三次變動,沒有產出的年少時賦稅額最低,青壯時達到巔峰,年老時則會有所減免,若是到了高壽之年,國家還會額外給予補貼。

雖然稅賦會隨著人的年齡以及生產能力有相應調整,但對於尋常家庭而言,孩子從出生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生產能力的,這意味著每個地少人多的家庭勢必要在孩子成長起來之前擔負這筆額外的支出。這是生養孩子的隱性成本。

而如今,本地的人們不願意生養孩子便是顧忌著人頭稅,怕誕下孩子會增加他們的稅負。

但這不應該啊。“可我朝人頭稅已是前所未有的低廉,還能以役抵扣,不至成為民眾負擔吧?”朱標對此有些不能理解,他眉頭緊蹙地問道,“可是此處有人擅自增稅?”

“起先,我們也以為是因為這個的緣故。然而本地稅賦並無問題,會有如此局麵隻是百姓心中有一筆賬——他們認為比起生育,雇傭民力更加合算而已。”木白搖了搖頭,說出了這個在眾人看來相當不可思議的答案,“本地的勞動力富足,有地的農民可以用相當低廉的價格雇傭無地之人來幫他們種地。”

“我們所探訪的大部分民戶幾乎都有被雇傭的經曆。”木白說道,“人力價格是由勞動力數量所決定的,換言之,正因為窮得吃不起飯而不得不出賣勞動力的人越來越多,所以,當地的農戶才能夠以極其低廉的價格雇傭到這些人。

“而為什麼這些窮的吃不起飯的人,會越來越多呢?”木白掀開了一張紙,將其推到眾人麵前,“這是我根據民眾描述所繪的當地的輿圖。”

當然,木白並沒有見過鳳陽縣的官方輿圖,這張地圖也是匆匆畫就,其準確度隻能說將就著看。

而就在在這張簡陋版地圖上,少年勾畫出了大大小小好幾個方框,有些框大,有些框小,有些更是已經連成了片。木白指著連成片的土地道:“這些土地是當地的富戶,從平民手中收購而得。”

大明並不限製土地買賣,開國至今不過十五年,整個版圖上大多呈現地廣人稀之態,也因此對於土地買賣管製得很鬆。

但鳳陽的情況不一樣。

大明統一的時候,鳳陽的人口隻剩下百十來戶,此後遷回的也不過三四百戶,剩餘的幾乎都是國家分錢分地遷移來的外來移-民。

本地農戶的情況不論,那些移-民居然倒賣國家分配的土地,這無疑就是在打洪武帝的臉。

而更重要的是,明明都是一起遷來的人,大家都是貧下中農,靠國家資助在這定居,又哪來的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購土地呢?

鳳陽,可是大明的龍興之處,這些人意欲何為?

朱標的神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青年蹙眉凝神的模樣一掃往日溫潤,反倒是顯出了幾分雷霆之色,看得邊上的護衛們都有些心驚膽戰起來。

佛尚有雷霆之怒,更何況一個自幼跟隨軍且治國理政守城指揮無一不精的一國儲君。

太子的溫和是相對於洪武帝而言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當真拿不起刀。

木白收回指著輿圖的手,輕聲道:“鳳陽的問題有三,田地不豐、災害頻頻是天災,太多的人口已經超過了這塊土地所能負載的範圍是人禍,政策支持力度不夠,無法讓當地的人安定下來的生存及就業環境,此為……”

他頓了頓,將後頭不太好聽的罵人話咽下了肚子,隨後若無其事道:“因此,此地勞動力廉價,為了活下去,條件稍差的民眾隻能出賣地產淪為佃戶,飲鴆止渴。”

“沒有自己的土地,這裡打零工的收入又低,平民失去穩定收入不敢生育,人口數量上不去,待到再過幾十年此代人年老喪失勞動力,年輕人數量漸少之時,現在已經開墾的土地都會退化。”

到時候,一場天災、一場兵禍就能讓鳳陽退回以前的位置。

甚至會更糟。

這些民眾們知道嗎?

百姓們或許不懂什麼大道理,也沒有什麼深遠的目光,但生活水平下降,治安環境也不如以往都是能實實在在感覺到的。

所以,他們才會在貧民聚居之地聽到了當地的一出花鼓戲唱道——“鳳陽本是好地方,隻是出個朱皇帝。”

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太厚道,不過木白真的覺得大明開發鳳陽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要造宮殿造皇城,遷入了大量的人口。鳳陽本就那麼大一點地方,主要的麵積還被修到一半的明皇宮以及已經竣工的明皇陵占用了,剩下的耕地又早就分發給了頭幾批到來的民眾。

這些為了造皇城被遷入的民眾就像是被騙了感情的小可憐一樣,原來造皇城雖然勞累,起碼還有一份收入在,現在不造皇城了,就徹底淪為無業遊民隻能打零工。

而他們又衝擊了本地的早期勞動力市場,致使民眾收入進一步下跌。

更糟糕的是,鳳陽本地糧產不豐,土壤也不肥沃,周圍十裡八鄉大家的情況也都差不多,現在人口大暴漲,本地糧食出產無法自給自足隻能引入外地糧食。

一個地方的糧食要靠外來那前提得是自己這兒的產值能夠彌補長途運輸帶來的額外開銷,如果鳳陽真的成了皇都或許還行,但現在這兒隻能算是一個掛著一線城市名頭的二線城市,收入低微的百姓怎麼受得了如此高昂的開銷?

偏偏他們又被戶籍鎖在了這兒,除非逃離當地去做流民,否則隻能守著自己的田產房子,祈禱家裡不要有任何意外,因為他們脆弱的經濟環境經不起任何的波折。

如此環境之下,原本並不起眼的人頭稅自然也就成了一個沉重的負擔。

“要解決的話……”木白抿了下嘴唇,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在新朋友鼓勵和期待的眼神中道,“不若試試在此地開發最需要人力的行業?”

什麼行業最需要人口和勞動力?

那當然是開礦和工商業啊!

作者有話要說:  悄咪咪探頭,昨天,昨天作者君遭受到了評論區的摧殘,哭唧唧。

雖然也想寫快一點,但是小黑皮真的太可愛了,而且孩子不在外麵多看看市麵容易眼界狹窄嘛~

對了,關於小白小文的排序問題是醬紫的,傅老爹是按兒子排的,大哥是按兄弟姐妹排的,所以順序不一樣。

不過誰排的都不準,都是我家的老大老二——BY 憤怒的太子

老朱早期的移民給鳳陽遷入了大量的江南富戶,目的是為了引入先進的工商農業,但是要記住一點:所有的有錢人都恨老朱,所以這些人都是有些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加上後來建皇城又取消,這些人怨氣就更重了。

明初期還好,畢竟老朱對爸媽的墳墓還是很放在心上的,但是到了後期,尤其是朱家人把鳳陽皇宮建設成皇族監獄之後,鳳陽的地位一落千丈。

加上淮河水時常泛濫淹沒民田,被強製遷來的新鳳陽人對此怨氣很重,於是就有了一首著名的花鼓戲:“家住廬州並鳳陽,鳳陽原是好地方,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人頭稅是從先秦開始的,早期是按戶收取(所以秦朝強製分戶)後期是按人收取,不過等田地開墾多了之後就有些朝代收田租+人頭,有些是田賦OR人頭,一直到清朝沿用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將大部分人頭稅平攤到在田產上後,才正式廢除人頭稅(即攤丁入畝)。

此後中國的人口瞬間暴漲。

今天晚了,嗚嗚嗚,摸出60個紅包包

錯字等等改~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