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不是草原上那些人太難找,已經被打到嚇破膽的殘元政-府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但這個【平】,&—zwnj;定不是朝廷需要的。
文治國,武定邦,如果&—zwnj;個文臣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候出的答案是一個武將的思路,那麼這個文臣一定是不合格的。
木白搓了搓手,雖然這題當真有些難度,但很巧合的是,之前他剛剛和小夥伴們討論過啊!
木小白現在快樂得就像是每個在考試時候發現自己居然無意中押中考題的孩子,那種幸福和喜悅簡直是藏也藏不住,此刻的他感覺這篇文章自己可以&—zwnj;氣嗬成——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把想法變成文字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難題,否則文人集團的禿頭率也不會遠遠高於武將們了。更何況,他還要儘可能將計劃寫得全麵一點。
對了,考慮到這個念頭是大家一起想出來的,為了避免舞弊的嫌疑,還得再將之前討論的話題進行&—zwnj;番加工。
恰巧,之前討論的時候,木白還有些想法並沒有和小夥伴們說過。
原本這個想法他在鄉試的時候就已經寫在了卷子上,但當時他不過是閉門造車,那答案隻能說是看上去花團錦簇,可操作性不強,此番趕考的經曆恰巧能夠為他補全昔日天真思維所留下的漏洞。
他提筆研墨,在稿紙上落下了“論混居與遷移對於部族融合可能存在的影響”幾個字。
要化解仇恨,要增進了解,要彼此接納認可,學習文化接受教育這些不是不行,但太慢了。
如果想要在最快時間彼此了解彼此熟悉的話,住在一起就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譬如香杉書舍,正是因為大家住在一起,他才知道中原人並不喜歡吃酸,他們能接受的極限就是蘸餃子的山西醋,至於阿土特地帶來的雲南人喜愛的檸檬和酸木瓜他們就完全不能忍受了。
如果不是有這次機會,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元宵在南方是手搓的,北方則是放在麵粉裡滾出來,也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在沿海的福建和瓊州島,他們居然已經掌握了牡蠣養殖的方法,現在想要吃美味的牡蠣已經不用下海去撈了。
而其他考生可能也不會知道雲南除了苗族還有羅羅族等其他少數民族,還有雲南大部分人都是以種田為生,不養蟲子,不騎大象,更不騎孔雀!
雖然大家隔了萬水千山,但有類似的食物,這是相當有趣的&—zwnj;件事。雖然食物的成分配比不同,但北方有年糕,南方有粑粑;北方有麵條,南方有米線。北方的傳說中,火焰可以消災解厄,南方亦然。
這些都是絕對不會寫在書冊上的,因為雙方都覺得這是常識。而恰恰正是這些差異和共通點才是兩個民族融合以及對立的點。
木白相信,以後在阿土和哈拉提眼中,漢人不會再隻是狡猾的代名詞,他們大部分人都友善而博學,很願意去包容一些與眾不同。
而在自己的這些漢人朋友心中,再說到雲南,也不會覺得那兒處處荒蠻,遇見的不是野人就是蠻民。
這些若不是因為大家住在一起,並且以較為友善的姿態互相了解和溝通,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如果想要增進雙方交流的話,混居是最好的辦法。
至於混居後血緣混雜什麼的,木白才不在乎呢。
在他生活的時代壓根就沒有民族的說法,不同國家的人都能正常結婚生子,也沒見其後代被人看不起。
人比之彆的生靈更強大的便是其包容性以及學習的能力,還有執著的信念,和血緣無關。
就像他曾經的同伴一樣,因為高傲好戰,他從一國之主變成了階下囚,為了苟活,還曾牽馬嘗糞,何談高貴?
而同樣是他,受辱歸國後厲兵秣馬,約其身以及家,儉其家以施國,以自身之努力在十六年後成就滅吳大業。這又和血緣有什麼關係?
決定&—zwnj;個人是否高貴的,從來都不是血緣,而是內心的力量。
最初的華夏不過是黃淮流域的&—zwnj;隅之地,而如今的大明之所以是大明,便是因為吸納與融合。
所以,他認為真正的平夷之策不在於平人,在於平心。
至於生活習慣不同,長相有異,服裝不&—zwnj;……木白引用了《春秋左傳》中的&—zwnj;句話:“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zwnj;,誰能聽之?”
烹飪時,不用油鹽醬醋,隻用單&—zwnj;的水,誰願意吃呢?演奏時隻用琴瑟,不輔以其餘的樂器、歌者、舞者,誰願意一直看呢?
“智者求同,愚者求異,求同存異,方為國之策……這小子還真敢寫。”奉天殿內的帝王撫須而笑,&—zwnj;雙眼眸中儘是欣賞與歡喜。
奉上試卷的主考官心中落下泰半,這才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稟陛下,此卷考生所寫過於大膽,其策略想法亦是聞所未聞,至於如何評定,眾位同僚之間均是意見迥然,其爭論之兩極化前所未有之巨,是以臣不得不腆著臉請陛下定奪。”
“這樣?”洪武帝將封了名的試卷折起捏在掌心,看著這位被自己選為主考官的愛臣,眯起眼睛問道,“你認為當如何?”
“以臣之見,此考生之用典功力稍有不足,譬如那同異之說並非出自聖人所言,而是醫書,其餘他所引用的不少典故臣亦是不曾聽聞,想來並非四書五經之內。”考官微微抬眼,又道,“然臣以為,學藝不足可補,心性氣魄不足,卻是補不來的。”
“臣愚鈍,臣在陛下治下為官已有&—zwnj;十八年,也不是沒有想過驅逐北元後當如何整治,但臣之所想,囿於方寸之地,未破先人之眼界,即便做了恐怕也是會陷入千餘年內我等和北夷之間不變的循環。”
考官頓了頓,掀了掀眼皮,見皇座上的人並無不悅,心中稍鬆,又道:“此生敢思敢想,殊為難得。臣觀其諫言,亦是覺得有&—zwnj;定的可行性。常言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其法確為&—zwnj;大變,但未必不可通。”
“是以臣,給予的評定為……上上之卷。”
洪武帝放聲大笑,他將考卷遞了回去,擺擺手:“就按你說的來定,結合其一、二兩場的成績快快列個排名,朕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排在第幾啦!”
“喏!”考官躬身退出大殿,忽然感覺到有&—zwnj;絲奇怪之處,這分明是糊了名的試卷,為什麼陛下仿佛知道這是誰的卷宗&—zwnj;般?這親昵的態度著實不像是見到一個尋常學子所應有的。
洪武帝當然知道。
等人走了之後,終於繃不住歡喜之情的帝王在奉天殿大殿內連連走了幾個來回,腳步輕快之極。隨後,他從龍袍的寬袖中抽出了&—zwnj;份短箋,打開後看了又看,忍不住笑道:“這小子這&—zwnj;程沒白走,想法成熟不少啊。”
洪武帝手上拿著的,正是他的小夥伴梅思祖在擔任雲南鄉試考官時給他送來的&—zwnj;份覺得不錯的答卷。
那份答卷的作者,正是木白。
作者有話要說: 嚶,一口氣寫完啦!!
雖然晚了點,但是沒有卡文的作者君值得一個親親!(驕傲挺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