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姓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尤其是帝王賜姓,這代表一種極高的認可。
如果賜同姓,那更是單車變摩托, 從打工人變成了自家人, 待遇和前途那都不是一個等級的。
因此, 在聽到這位土官說陛下我想要跟著您姓的時候, 滿朝皆驚, 隻覺得這個土人太敢說了,而此前負責接待的鴻臚寺官員更是連連衝著土官使眼色。
土官也不是傻子,他已經從眾人的反應中察覺出自己可能是提出了一個了不得的要求,當下,他的反應飛快,立刻行了一個大禮:“請陛下恩賜。”
朱元璋興致正好,自然不會計較這個小插曲,他略一沉吟之後道:“朕倒是有個好想法,朕給你們賜姓【木】, 木字為朱字之骨乾, 意為爾等日後是大明之莖稈。”
“這木啊,比朱少了個人字,但你們日後是我朱家人, 正好給補上了。”洪武帝摸了下短髭,笑得很和善,“不知你意下如何?”
土族首領立刻一握拳,拱手就拜, 滿臉興奮道:“謝陛下賜姓,臣以後就叫木得啦,臣的兒子以後就叫木初, 孫子就叫木土,哎嘿,這名字可真好聽。”
洪武帝頓時也滿意了:“朕也覺得挺好聽的,這姓氏的說法還是咱孫子想的。”
木得立刻誇獎起了這位小皇孫的完美想法,儘管完全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木得一句句的讚美卻是真摯極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和那位小皇孫相交莫逆呢。
作為一個有大孫子的人,木得顯然是對怎麼誇獎孩子非常有經驗,幾句話就讓同為爺爺的洪武帝龍顏大悅,奉天殿內一時間充滿了快樂的氣氛。
於是,這件事就如此敲定了下來。
隻是,以前的小夥伴突然間就和他一個姓了,木白有些心情複雜。
阿初、阿土看著自己新發下來的名牌內心也很複雜,兩個好兄弟突然有種被迫結拜一家親的感覺,好微妙啊。
“原來你起假名的時候還想到了這個啊。”新鮮出爐的木土摸了摸下巴,忽然一擊掌,“我知道了,殿下你當時帶著弟弟去雲南考試的時候就是朱家缺了一個【人】,所以變成了【木】家,是不是這樣的?哈哈哈,您可真聰明!”
木白露出了一抹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很想說不是的,這是湊巧,這真的是湊巧,化名這種事情完全是隨機啊!
他醒來的時候剛有靈智,就聽到有人在說什麼五行相克,一個元素太多了對身體不好,又說什麼金克木,木白一聽那不是就覺得巧了嗎,自己就是個金屬,金肯定是多多的。
加上他在研究出現在已經是鐵器時代之後每天都心心念念著給自己加固一下換點材料,要換材料肯定要去燒一燒,那妥妥就得姓木啊!
木可以均衡一下金,又可以助長火勢,多麼完美的姓。
至於名字……木小白原身上被薅走的玻璃中他最喜歡的就是一塊白色玻璃,那顏色可漂亮了,中間還有星星一樣的紋路。
偏偏那塊白色玻璃被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撬走了!所以,白這個名字完全是為了祭奠他失去的心愛小玻璃,哪有什麼複雜的原因哦?
但是沒有人相信他!
就連洪武帝似乎也被自己的靈機一動洗了腦,逢人便說孫子這化名的妙處,如今大街小巷姓木的人胸脯都要比以前挺上一些。
這次隨著被封為麗江土官的木得一起入京的,除了雲南的土族首領外,還有一道特殊的身影,那便是攝理水東各部的劉淑貞。
她是朝堂中少見的女性官員,其夫宋欽本是前元所封貴州宣慰使都元帥,蒙古名為宋蒙古歹,後在洪武四年攜水西部首領藹翠一同投降大明。
洪武帝滿意於他的表現,還特地賜了他漢名和官職。不過,宋欽和藹翠兩人在洪武十四年就先後過世了,按照貴州當地的規矩,劉淑貞和藹翠的妻子奢香均開始代替年幼的兒子攝理當地朝政,此舉也得到了洪武帝的認可和允許。
身著大襟短衣、百褶長裙,佩戴各種銀質首飾的劉淑貞一出現在朝堂上便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她穿著的是其本族最尊貴的著裝,襟衣、盤肩、袖口均為織錦,布料上的花紋比起漢族的花紋要更加奔放,用色也更為大膽豔麗。
不過劉淑貞本人的氣場卻能夠穩穩將這身過於明豔的衣裳鎮住,使其不會喧賓奪主。
百褶裙在殿中如同花兒般綻放開,女人盈盈拜下,一口流利的漢語使得群臣的目光都溫和了不少,但她後續說出的一番話語卻讓洪武帝勃然變色。
“陛下!新派駐貴州的都指揮馬曄在役使官兵開驛時,大肆殺戮水西羅羅族人,強迫攝水西宣慰使奢香交納賦稅。去歲,貴州大旱,糧食無收,加上水西部此前支援了朝廷軍糧,著實是拿不出糧食作為賦稅。誰知奢香行文陳訴求情,那馬曄卻將奢香抓到了貴陽,行裸衣笞背之刑。”
劉淑貞說到此處時一陣哽咽,悲憤難當,頓時一個大禮拜倒在地。
“陛下,奢香屬下四十八部頭人聽聞其受辱,努而欲反,幸而奢香深明大義,向臣表露其不願造反。然而,如今此事已在黔西、黔北以及滇東北我族之間傳開,民怨沸騰,臣愚鈍,卻知此情況著實不妙。”
“隻是臣多方遊走之下,隻能勉強安民,臣生怕民動之事傳入京城會引起誤會,故隻能先行一步趕到應天府陳情。”女人從袖中掏出一冊奏書,雙手上托,“羅羅族無心要反,實是那馬曄弄權過甚,其侮辱奢香之舉更是激民憤、惹民怨。如今,民怨四起,著實難以壓製,還請陛下明察!”
洪武帝聞言讓人接過劉淑貞跪捧呈上的奏折,拿在手中翻看起來。看著看著,洪武帝不由虎目圓瞪,等看到最後一排貴州土族族長共同留證的手印之時,更是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