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的出海考試有一條金閃閃,充滿誘惑力的規則。
——隻要通過了出海考試,那過去的一切職務、處罰、都可無償取消,其中產生的損失,由國家承擔。
這條寫滿了特權味道的條令誕生其實還真不是為了給誰脫罪,它單純就是用來吸引那些因為家族犯錯被貶的宗室子參與到考試中來,從而成為出海的中堅力量而已。
彆看大明的皇叔們一個個都支棱著腦袋想要出海玩耍,那是人家藝高膽大,就算是以大明如今的航海技術,也常有船隻出航後沒有再能回來的。
大明周圍的太平洋和印度洋都是受到季風影響頻繁的區域,強大的風力給航行帶來動力的同時,也提高了翻船的風險。
而更糟糕的是,大明的航海區域大多都是處在歐亞版塊和太平洋、印度洋版塊的交界處。
三大版塊互相擠壓的結果就是這塊區域的水下礁石林立,且海下地貌是動態發展,因此,就算是相對安全的近洋航運都常有事故發生,更不必提遠洋航線。
在過去,但凡是有些家底的都不會讓孩子去海上討生活,民間如此,在皇室中也不例外。
就算無所畏懼的宗室青年們紛紛表示要征服大海,但他們都會先被母親的眼淚所征服,因此雖然每年考試熱熱鬨鬨,但真心實意來參加的人卻並不多。
但國家卻著實需要皇室成員參與到遠洋活動之中。
大明如今的遠洋活動主要目的並非是商業活動,更多的是政治需要。
現如今,這個年輕的政權需要管理的國土之寬廣可謂前所未有,或許單純就麵積來看,大明的地圖麵積並不如唐朝最鼎盛時,但事實上唐朝的不少周邊麵積都是由地方自治,部分地區甚至沒有派遣一兵一卒,隻是形勢占有,並無實際的政治管理。
而如今的大明,哪怕是在以前任何朝代都隻是形式服從的藏地,都派遣的軍隊和官吏駐守,從北到南,從東到西,可以說大明地圖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實實在在握在明朝廷手中並且可以進行行政乾涉的。
但要管理這麼寬廣的土地,即便是現代的華夏在沒有天眼沒有北鬥定位之前都不是件容易事,更不必提記錄靠毛筆,運輸靠騾馬的大明了。
所以問題來了,要怎麼讓這些和漢民族文化存在壁壘的地區聽從漢民族的皇權管理呢?最簡單的路子就是靠武力鎮壓,先把刺頭壓平了,讓對方願意好好聽人說話了,再用文化和經濟手段緩和彼此間的矛盾。
但如果在每個地方都派遣大量的駐軍,那光軍費開支就足夠讓大明走上兩宋那被軍費拖垮財政的老路了,此前洪武帝意圖用軍隊自給自足的“軍屯製”來避免這一問題,而就目前大明那運轉良好的財政情況來看,這一方法著實有效,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因為大明還有個十分麻煩的戶籍製度,叫做軍籍製。
在這種製度下,軍人的後代永遠都是軍人,而這些軍籍將會承擔保家衛國的責任,同樣也能繼承前輩開墾的屯田繼續養活自己。
洪武帝自覺這樣的製度可以完美解決曆朝曆代的痛點,既不擾民,又能保證國家的戰鬥力。
但木白覺得這個想法太天真了。
土地是恒定的,和平時期的人口膨脹卻是以冪次方遞增,哪怕是軍籍和軍田這樣單純的情況之下都會有人口增速超過田地開墾的這天,遑論還有個複雜的社會大環境,華夏民族買地的熱情就和現代人買房子一樣,從來都沒有削減過。
感謝他親愛的副隊長,多少被迫學習了點數學知識的木小白查了數據列了公式並且大概得出什麼時候這個平衡會被打破後,就開啟了改造之路。
戶籍製度事關國本,一下子肯定是改不了的,就算是木白在有大量助力的情況下到目前也隻調動了對於國家稅收和穩定最無關緊要的醫、匠兩籍,可想其中慎重。
所以他動手的方向就在於——如何用最少的兵穩定最大的局勢。
而要達到這一目的,武器就是必須的。
大明的工匠在匠籍被放開約束後簡直如同雨後春筍般冒頭,在沒有了官方的管束後,其行業分布也產生了基於市場需求的變化。
以前大明的工匠有一大部分都是木匠、泥瓦匠和石匠,其次是主要營造兵器的軍匠,最後才是看似人最多的金銀器匠人,但現在,匠人中鐵匠人數有了明顯提升,而且還多了許多的複合工種。
如今大明的製造業那可謂是一日千裡,一旦一項技術有了突破,後續的改革和推進速度簡直讓人瞠目結舌。
現在,製約大明發展的已經不是技術問題了,而是原材料的缺乏,這就是國家需要借入的問題啦。
作為一個有幾千年文明且人口眾多的國家,大明國土內表層的礦產基本已經清空,剩下的那些要麼藏得深開采難度巨大,要麼雜質多,冶煉耗力大。
後者也就罷了,前者以如今的開采技術那就是用人命去挖。
所以在開啟了進口之路,並且確定進口的資源可以滿足如今需求之後,木白就下令封存回填了國內近三分之二的礦區。
此舉無疑是在冒險,以如今的國際趨勢和海運情況,誰也不能保證大明的貨源能夠一定充足,但木白覺得就收益和對未來的責任來說,這樣的嘗試完全值得去努力一下。
出於以上種種因素,大明和周圍國家的關係從未有過的緊密,對兩國之間友好關係也有更多的需求。
已經納入從屬關係的藩屬國還好,一些此前和大明沒有建立邦交的國家就需要更多的精心了。
而不得不提的是,派遣出去的外交人員中,皇室人員的身份有著天然優勢。
不是每個國家都和大明一樣已經從血緣治國走到官吏治國的,對那些還停留在爵本位的國家,大明派出一個皇室成員和派出一個官吏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哪怕那個皇室成員一表三千裡,也比派出肱骨之臣要重得多。
對此,雖然大明官員們也有鬱悶,但他人國情如此,也沒辦法。
但問題是,這樣願意冒險出海的皇室成員要從哪兒來呢?
咳咳,這就要多謝洪武帝的一項政策了。
在此前洪武帝“一言堂”的時代裡,大明上下的政策經常會出現感性越過理性的政策,比如為了預防同室操戈,洪武帝此前明言大明的宗室成員除非大惡均不可被殺。
這裡說的大惡就是謀反,也就是說除了謀反之外,明宗室成員有錯誤罰錢、扣地、除名、圈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死刑。
在未來的幾百年內,除了少數幾個雷區蹦迪的倒黴蛋,大明王朝基本都貫徹了洪武帝定下的政策。而洪武帝如今居住的鳳陽皇宮在未來就是首要的囚禁地,不少犯錯的皇室成員以及他們的子嗣都被關在了這間宮室內,一輩子的目光都局限在了這四方城中。
很難說對於這些天之驕子來說,究竟是三尺白綾一口鴆酒讓人痛苦,還是一輩子的囚禁,吃喝拉撒全都仰仗他人,尊嚴掃地更讓人生不如死。
當然,目前鳳陽皇宮內還沒有住民,但老朱家已經開始開枝散葉的大家族內各種被處罰經曆的宗室子弟卻已有不少。
洪武帝是個好父親、好爺爺,但也是個虎爹,兒子、孫子、女婿若是走了歪路犯了錯誤什麼的,他也絕對是批評懲罰不帶心軟的。
比如周王朱橚,因為一次臨陣脫逃事件,就被老爹一路貶一路罵,如果不是洪武帝現在退休了不用工作,心情變好加上朱橚及時抱上他同母兄長的大腿出了趟海,現在估計還會經常被老爹拎出來樹立典型教育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