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天崖上,夏日暖陽,微風颯颯,樹葉微微搖曳,便碎成滿地細碎的光斑。
不遠處,一道數丈寬的瀑布密密垂下。
流水嘩嘩,打在光滑的大石頭上,迸裂出片片晶瑩,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瀑布下,水流滿溢過一堆亂石,聚成一個小水潭,而後歪歪扭扭地流向遠方,化作一條小溪流。
溪流邊。
一塊青色巨石突兀坐落。
石頭上,坐著一個孤寂的年輕男人。
他有著一張令世人嫉妒瘋狂的容顏,仿佛刀削斧鑿,隻一眼,就足以令人記住他,而後不自覺在心中驚歎。
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
連他都快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動過。
三天,五天,十天,亦或者是一百天。
時間仿佛成了一個無趣的符號。
他隻呆呆看著前方的水,前方的山,前方的石頭……
他眼前的一切。
他滿頭黑色長發太久沒有打理,隻任它隨意在巨石上生長,喧鬨,卻仍舊仿佛世上最柔順的絲綢,黑得透亮。
他身上隻套上一件寬鬆的黑色錦袍,肩上衣襟滑落少許,露出精致的鎖骨,同時平滑壯實,仿佛白色大理石的胸膛若隱若現,隱約可見一條細長的血痕。
就像一件完美的瓷器上,多了本不該有的瑕疵。
血痕很長,自鎖骨處斜向下延伸,直入心窩。
此刻,還有一滴滴的血珠從刀口滲出,就好像傷口最初的樣子。
這是一把很快的刀留下的。
比他的劍更快。
但他還是活了下來,因為刀的主人並不想殺他。
微風吹拂,他額角的一縷長發吹散入眼。
這就像一個信號。
於是,風突然停在遠方,不敢冒犯分毫。
瀑布下的水聲消失,蟬鳴鳥叫也自然而然變成了寂靜。
而後,漫天的光芒被吞噬。
倏忽間,仿佛有無數麵鏡子同時破碎,一道劍光穿透了空間的距離,驟然消失在前方。
而後下一秒。
鐺!
一聲金鐵交擊之聲在黑袍男子身後響起。
另一個男人輕巧地用兩根手指就接住了這道劍光。
“七夜,你的劍更快了。”
“還是不能敗你。”
黑袍男子赫然就是被困在魔天崖麵壁的七夜,他的神情淡淡,並不為自己的失利感到沮喪。
“嗬嗬,我等著你成為第二個謝十三。”
隨著一聲輕笑,七夜抬起頭,就見他前方,空氣波動蕩漾,而後一個人影緩緩凝聚成形。
如果說七夜的容顏已經是世間極致,那麼麵前的人就已然不是凡人。
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他的魅力。
無論是男人,女人,看到這一張臉後,都會覺得瘋狂。
他太美了!
他太帥了!
兩種不同的感覺,竟在一張臉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如果他願意的話,他能夠勾引到天底下任何一個女人,亦或者男人。
陰陽在他身上得到一種詭異的共生。
他就是魔門至尊——東方太一。
東方太一是魔門至今最古老的神話,據說是和魔帝同輩之人,比無矩至尊還要年長一百多歲。
他也是魔門八脈中原始一脈的真正締造者。
隻不過原始一脈的最初聖主境界不夠,無法從東方太一身上領悟到最終的武學奧義,隻能走入邪道,另辟蹊徑,以男女之事合陰陽之理,最後設想達到東方至尊一般的超脫。
隻可惜原始一脈傳承這麼多年,彆說達到東方太一的境界,還越走越歪,更加注重男女之事,什麼陰陽超脫的至理則被拋之腦後。
簡單一句話來說,自己爽了最重要。
“自你在我心口留下這一刀,你已經很久沒來過了?”
七夜淡淡問道,卻是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血痕。
隨著他輕輕撫過,血痕竟神奇地一寸寸消失不見。
實際上以七夜的大宗師之軀,身體上就算留下一些疤痕,也會在他強大的恢複力下,因為一次次的新陳代謝而消失。
但這道血痕卻留了很久很久,甚至在剛才還在流血狀態。
隻因為這道血痕裡麵藏著一位神話武者的刀意。
隨著他撫平血痕,也就意味著他戰勝了這位神話武者的刀意。
當然,隻是削弱版本。
畢竟這刀意如無根之萍,還會隨著時間不斷減弱。
看到七夜如此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留下的刀意,東方至尊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我越來越覺得我的決定正確了,保下你,或許是我這近一百年來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你知道嗎?你就好像一個挖之不儘的寶藏,無時無刻不在給我驚喜。
無論我給你多麼強大的壓力,可在你麵前,總是感覺那麼輕描淡寫,仿佛永遠沒有極限。
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會是第二個謝十三。
你會成為比謝十三更強大的武者。”
聽到堂堂神話如此讚揚,七夜臉上卻是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實際上,能得到一位神話的認同,即便是七夜,心中也不免會產生一絲得意。
然而當他第一次問東方至尊為什麼要救他的時候,那場景就算再過一百年,他覺得自己也不會忘記。
……
“多謝。”
病床上,重傷醒來的七夜看到俊美不似凡人的東方至尊對他淺淺微笑。
“不用謝。”
東方至尊轉身背對著他,雙手負於身後,同時四十五度仰望屋頂天花板。
“我隻是不想看到一張這麼完美的容顏毀於一旦。”
“這世間值得我守候的美好不多,你的臉算一個。”
“對了,花間派的第一任祖師是我二徒弟。”
當時的七夜以為是自己的實力得到了東方至尊的認同,所以才從無矩至尊手下保下了他。
可是東方至尊卻給了他一個完全不想知道的答案。
因為臉!
感情他的天資,他的努力,他的拚命,最後竟然是被自己的臉打敗了。
當時的他是有點懵的。
後來隨著相處,七夜也發現了這東方至尊初見十分高冷,完美得好似天上神聖,不可褻瀆。
但他的心卻是一個最普通的平凡人。
他會喜,會怒,會不高興,會抑鬱,會抓狂,甚至有時還會撒嬌,再配上他身上那種男女通殺的強大魅力。
七夜差點沒把持住,把他當成了第二個朋友。
可惜他的心太冷,也太小,隻能容得下一份細細的溫暖。
他也問過東方至尊,為何他會如此與眾不同。
而東方至尊的回答卻是:
三百年太久,足夠他淡忘作為人的一切情感。
他不想成為天道的傀儡。
所以需要時刻謹記,生而為人。
說這話時,東方至尊的眼神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