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上京城。
往日繁華的街道此刻人影稀少,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無人清理的雜物廢紙,刮出嘩啦啦的響聲,莫名帶著幾分淒涼。
自從半年前,趙國大軍再一次戰敗秦國,趙國戰線就全線崩潰,不少人都能猜到,趙國即將步入魏國後塵。
此刻若不是有著李家軍神的龍騎禁軍在前抵擋,秦軍早就打到了這兒。
但聽說龍騎禁軍也堅持不了多久了,秦軍很快就會打到京城來。
有門路的人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逃出上京城,就在大家紛紛出逃的不久以後,城門就開始封閉,隻準進不準出。
越是如此,百姓心中越是心慌。
得益於趙國民間的宣傳,所有人都知道秦軍乃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不抵抗就是死。
連魏國國都都被秦軍屠城,他們還有什麼不敢的。
所以在趙國的宣傳下,大家想要不被秦軍屠城,就隻有同仇敵愾,死命相搏。
這本是為了激發百姓們的抗戰之心,可此刻卻成了不少人心中的夢魘,早已未戰先怯。
尋常百姓更是閉門鎖戶,根本不敢出門。
隻有那些糧食耗儘的人才不得不偷偷出門,花費比往常貴上十倍乃至數十倍的銀兩購買少許米糧。
就這還是限量供養,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很多吃不上飯的人隻能在官府搭設的粥棚吃上一天兩頓的稀粥,仿佛一具行屍走肉,等死罷了。
皇宮大內。
趙皇神色淒淒地候在國師觀前。
與九年前相比。
他更加蒼老了,滿頭華發,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垂垂老矣的暮氣,就好像在這九年之中,他就已經度過了數十年的歲月。
九年間,那一個個足以將常人擊潰的消息,早就在暗裡傷得他千瘡百孔,心力憔悴。
若他是一個不問朝政,整天花天酒地的昏庸之君也就罷了,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敵人殺上門來,不過一顆上好頭顱送上。
但偏偏他是一個想要建功立業,在史書上留下功績姓名,自視甚高的一位君主。
那種實力配不上野心的失落感,隻能眼睜睜看著國家一步步走向滅亡而自己又無能為力的挫敗感,讓他夜不能寐,每每思之,都是心中作痛,仿佛喋血。
海大貴站在趙皇的一旁,低眉順眼,但也不難看出他臉上的幾分衰敗。
他是個太監。
不管他曾經怎麼想,又是怎麼乾的,他的命運早就和趙皇,和這個國家綁定在一起。
國之將亡,誰都能降,唯獨他的主子和他們這些奴婢是萬萬不能降,也降不了的。
站在此處,海大貴莫名想起了那個多年前在巔峰時離去,不留念半點功名利祿的家夥。
聽說他建了一座山莊,如今過得很是逍遙。
或許他早就料到了今天吧。
他貪了這麼多銀子又能怎樣,又可以留給誰?
到了此刻,海大貴才發現自己以往的行為有多麼可笑。
就在這時。
久久等候的國師觀中傳來國師大人的聲音。
“回去吧,我不會出手的。”
趙皇渾身一顫,突然跪倒在地:
“國師大人,你也是趙家之人,怎就忍看我趙氏江山如此傾倒?望你看在趙家列祖列宗的份上,救趙國一救!”
“你這又是何苦呢?”
咚!
國師觀的大門倏忽打開。
門後,是國師趙摶麵無表情的臉龐,他與趙皇雖是一門之隔,卻仿佛站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你想要讓我去刺殺秦國大將白起?”
趙皇在海大貴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神色一喜道:
“正是!那白起是秦**中戰神,在秦軍中威望之高,還要遠超秦皇秦政。
若是他能一死,秦軍軍心必定不戰而潰,到時候我趙國獲得喘息之機,甚至還能借此反攻。
以國師大人的實力,再加上九江候爺,還有火龍衛出手,三大戰力,絕對能讓那白起授首!”
趙摶卻仍舊不為所動,甚至在趙皇看不到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嘲諷。
“陛下以為魏國國力如何?”
趙皇不知趙摶此問何意,但也斟酌答道:“不輸我大趙。”
“那為何白起攻魏之時,沒有被魏國刺殺而亡?
難道魏國就沒有與我一般的神話武者存在?那信陵王難道就不是持有禦神兵的神話大將?他麾下的十萬魏武卒又莫非是徒有虛名?”
趙摶再問。
趙皇已然能感覺到國師大人的心意,但他還是努力說服趙摶道:
“那是因為白起大軍偷襲,魏皇一時大意,沒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集齊全部力量,這才讓白起得了先機。
但如今朕已燃我大趙國運,供九江候取用,再有火龍衛策應,又有國師大人出手,必定是萬無一失,那白起再無僥幸。”
趙摶搖搖頭:“我不會出手的。”
“國師!”
趙皇眼眶都因為激動變得血紅起來。
趙摶仍是毫不留情的拒絕。
“我當年受趙武靈王皇恩,嫁我公主,賜我趙姓,予我功法資源,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國師大人。
這份恩情,趙某感激不儘。
但我護大趙二百年江山國運,如今三國歸一乃是天道運轉,分久必合。
我大趙無這份氣運,也不必強求。
趙某也不會逆天而行,強做錯事。”
“但念在往日恩惠的份上,我可以答應陛下,保留趙家一份血脈。”
趙摶轉身離去,國師觀大門隨之關閉,隻留下最後一句話。
“三日後,趙某便會離去。”
啪嗒!
大門關閉。
趙皇最後一份希望也隨之破滅。
沒有國師大人出手,那麼他的設想根本不會成立。
不過他也沒有什麼過激的情緒,更沒有破口大罵國師的忘恩負義。
一是他這些年已經激動太多次,現在很少有事能讓他再情緒失控,二是沒有意義。
國師既已決定,又豈是幾句謾罵就能改變心意的,反而白白惹惱了國師。
趙皇伸出手,讓一旁海大貴攙扶著。
“海大伴,隨朕回去吧。”
海大貴一愣:“陛下,不再求求國師大人嗎?或許,或許就……”
趙皇搖搖頭:“不用了。回去,回去吧。”
“朕累了……”
隻是走回去的趙皇身形更加佝僂,充滿落寞。
……
兩個月後。
上京城城門大開。
新任趙皇率領百官,手捧玉璽,身著白色素衣,出城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