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沒有想到魏明竟然會這樣說,頓時被噎了一下,半響沒有出聲。
“怎麼?下官說錯了?”魏明有些諂諂地道。
朱高熾嘴角抽了抽,強顏歡笑地搖頭:“沒有,隻不過......”
“涉及到的人不少,若是都殺了,恐怕又要血流成河啊。”
血流成河就血流成河,以朱棣的強硬不會有這點顧忌......魏明頓時反應過來,不是朱棣有顧忌,有顧忌的是朱高熾啊。
“殿下的意思是?”魏明有些猜不到朱高熾的心思,小聲問道。
“這件事因你而起,你能不能在父皇麵前為這些人說說好話......”朱高熾也覺得他這個要求非常不合時宜,臉上滿是尷尬。
“太子殿下,這些可都是蠹蟲啊!”魏明沒有表明態度,而是提醒朱高熾道。為一群貪官說話,這是魏明沒有想到的。
朱高熾當然不會聽不明白魏明的弦外之音,他沉默良久之後,說道:“自從父皇進京以來,錦衣衛接連掀起大案,京城百姓無不為之驚懼。殺的人已經夠多了,孤不想午門之外再一次血流成河。”
魏明頓時明白了,朱高熾這是一不想朱棣再殺人,二想要給百姓一個安定的環境。
百姓好不容易才逐漸安定下來,這個時候若是大開殺戒,那麼難免會引起不好的猜測,弄得人心惶惶。
“這些人做假賬貪墨公帑,本來就論罪當誅。殿下若是因為這些顧忌而饒他們一命,那恐怕對於其他人來說,並不公平。”魏明覺得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因為殺這些蠹蟲會引起百姓不安,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
朱高熾微微搖頭,說道:“孤沒有想過饒恕他們,不過論罪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要砍頭。”
這倒是說得過去,有時候人活著比一刀砍了還要難受......魏明看了朱高熾一眼,猶豫片刻說道:“殿下此事還是稟報皇上處置吧。”
這麼大的事情,您來找我一個五品官,是不是太過高看我了?若是被朱棣知道了,那還得了?
朱高熾微微有些失望,不過也並沒有因此而責怪魏明,反而笑了笑道:“孤也知道這件事太難,既然你也沒有好的辦法,那就算了。”
朱高熾低著眉頭,這件事他不好詢問太多的人。之所以問魏明,那是因為魏明本來就知道此事。若是問其他人,難免不會造成消息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下官......”魏明的確不想牽連進這件事裡麵,當初也是因為朱棣盤問自己為何給匠人加了薪俸,賬目卻能夠對上。不得已之下,才說自己會做假賬的。
沒有想到,竟然會引出這麼多事情來。
朱高熾擺擺手,語氣平和地說道:“算了,孤再想想辦法。”
魏明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拱手請辭。對於貪官汙吏,魏明早就深惡痛絕,哪怕是朱高熾相求魏明也沒有想過幫那些蠹蟲脫罪。
雖然貪墨的是公帑,並不是搜刮百姓錢財,但是歸根結底這些錢財還是百姓交上來的賦稅。這些人死有餘辜,多活一分鐘都是在浪費空氣。
朱高熾的仁慈,魏明也非常喜歡,跟著這樣的人至少不用擔心被人拿去填坑。但是在這件事上,魏明認為朱高熾有些過度仁慈了。
......
翌日,魏明受到張輔的邀請,來到酒樓喝酒。
張輔現在有爵位沒官職,整日在京城裡麵到處閒逛。但是用他的說法來說,這日子過得一點滋味都沒有。還是有魏明能夠陪著他喝兩杯之後,他才覺得有點滋味。
魏明卻認為張輔是在自己麵前炫耀,“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
“是什麼?”張輔一邊端著酒杯,一邊問道。
“就是像你現在這樣,整日飛鷹走馬、柳眠花宿、混吃等死。”魏明滿臉說不出來的羨慕,這家夥什麼都沒做,就靠著老爹立下的功勞,便混了一個伯爵還不夠,竟然還嫌棄這樣的生活。
如果可能的話,魏明都想對他說:要不咱們換換。
“男兒誌在四方,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張輔須發皆張怒目而視,他要糾正魏明錯誤的想法。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想著混吃等死呢?
“豈能鬱鬱久居人下?”魏明不等張輔說完,下意識地補了一句。
“什麼久居人下?”張輔對魏明突然插話很是不滿,不過轉念琢磨一下魏明的話,說道:“你這話也不錯,大丈夫誰不想要建功立業?”
“我不想!”魏明淡淡搖頭,抿了一口酒。
見魏明如此爛泥扶不上牆,張輔先是一怒,隨後又想到一件事,小聲地問道:“你是不是在擔心彈劾的事情?你可以儘管放心,以後都不用擔心這樣的事情了。”
魏明知道張輔在這件事上是幫了自己的,笑著說道:“你就這麼確定?”
“當然。”張輔大手一揮,說道:“彆看咱隻是一個伯爵,無權無勢,但是咱也不是沒有靠山的。”
“哦?你還有靠山?”魏明更加好奇了,笑吟吟問道。
張輔頓時放下酒杯,沉聲說道:“你不信?實話告訴你,那天你說了事情之後,咱就去找太子殿下了。有太子殿下出馬,以後誰要是再彈劾你,都不用怕了。”
“你說什麼?你找的太子殿下幫忙?”魏明頓時瞪大眼睛,連筷子上的菜掉在桌子上都沒有發現。
張輔還以為魏明不信,連忙說道:“當初殿下在北平的時候,就對咱很照顧。來到京城之後,也一如既往地照顧咱。”
他和朱高熾年齡差不多,一個是燕王世子,一個是燕王麾下心腹大將的兒子,能夠混到一起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