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醉月樓。
“千逸公子,彆來無恙啊。”雲卿跟著千逸一進醉月樓,便有幾個姑娘萬般熱情地撲了上來。
千逸駕輕就熟,隨意摟上一姑娘,往內堂走去。
雲卿忙躲閃著,手足無措,湊上來的姑娘越來越多,給他圍了個嚴嚴實實,舉步維艱。
“彆碰我。”雲卿渾身發麻,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哎喲,這爺還生氣了。”一指甲長長,塗了豔紅塗料的姑娘指著他心口怒聲道,“都來這歌舞坊了,裝什麼小白兔啊。”
雲卿後退著往角落裡躲去,直到沒有了退路。待摔杯聲起時,他撥開人群,徑直向門外衝去,踉蹌中與門框撞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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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煙閣的瞭望台上,雲卿如同受了驚的兔子,抱膝而坐,蜷縮於長椅之上。
千逸拿著冰帕子敷在他額頭腫起的地方,嘖嘖道“不就是被幾個女人摸了下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吃了多大的虧呢。”
“這是非禮。”雲卿憤憤道。
千逸不以為然,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唇印道“今兒還有姑娘親我呢,我都沒介意,當反抗沒用的時候,還不如享受著。”
雲卿狠狠橫了她一眼,腹誹你自己就是女人,當然不介意,若換是個陌生男人親你一口,看你哭不哭。
“千逸兄久經風月,自然司空見慣。”雲卿冷嘲道。
“委屈賢弟了。”千逸從袖中掏出一白玉瓷瓶,“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歹我們的目的達到了不是。”
雲卿拿過白玉瓷瓶,拔開蓋子的瞬間隻覺得酸味直衝天靈蓋,雞皮疙瘩四起,乾嘔不止。他以極快的速度塞上瓶蓋,甩回千逸手中“這什麼東西啊。”
“避子藥。”千逸輕飄飄道。
雲卿的臉霎時緋紅,瞥頭吞吐道“這頃雲樓掌櫃真不會做生意……一瓶破藥就能換一頭牌花魁。”
千逸抖著腿,靠在圍欄上,雙手枕在腦後,笑聲中帶著幾分得意“她才不傻呢,這避子藥是醉月樓的獨家秘方,避子效果好又不傷身,用一個花魁換一劑秘方,這買賣可太值了。”
雲卿疑惑道“可我們隻拿到了藥,而不是配方。”
千逸眼微挑,斜睨道“以一瓶藥反推出配方並不是一件難事,再說我隻需要將藥送到就行,至於配方,她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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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街,頃雲樓。
白玉瓷瓶被輕輕地擱在櫃台上,掌櫃的兩隻眼珠從中間向內漸漸靠近,同時停留在那個瓶子上,遲遲移不開眼。
千逸一個響指,將她的神喚了回來“再看就成鬥雞眼了。”
掌櫃狗腿地笑道“千逸公子真是好本事,老身佩服。”
千逸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東西送到了,人我能帶走了吧。”
掌櫃頓悟,點頭哈腰道“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公子請隨我來。”
門被推開,屋內的女子正抱著琵琶,輕扣上了麵紗。見到來人後,她的神情微微一滯,麵紗下隱隱綻出笑意“奴家見過公子。”
掌櫃忙道“算你運氣好,千逸公子買下你了。”
沐姝眼眸微動,看向了千逸,似是在確認方才的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抱著琵琶,身材窈窕的女子跟在高了她小半頭的煙青色錦袍男子身後,幾次張口欲言,都咽了回去。
行到一座府邸,千逸停下的腳步,駐足觀望好久,身後傳來女子怯生生的問話聲“公子可是認得高大人?”
千逸呆了半晌才道“不認得,隻是覺得這府邸美輪美奐,多看了會罷了。”
沐姝眼眸微垂,將那暗含的失望掩藏了進去。
落日熔金,兩人的身影被鍍上了淺淺的暖色。
“你走吧,從此以後想去哪就去哪。”千逸闊步而去。
沐姝抱著琵琶追了上去“既然公子買下了奴家,那奴家便是公子的人,公子去哪我便去哪。”
千逸愣了好久後緩緩開口道“我已身患絕症,時日無多。”
眼角泛起了酸意,眼前的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竟選擇傾儘財力隻為換萍水相逢的她一個自由之身“隻要公子還在一日,我便不離開。”
千逸背對著他,冷冰冰道“我向來注重形象,不喜被人看到病榻前的狼狽。若你當真無處可去,就去慕容府找蘭陵郡主,她曾欠我一個恩情,報上我的名字她自會為你安排去處。”
身後的腳步還在跟上來,直到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見。
琵琶女緩緩轉身,這是一段沒有開端,也沒有結局的露水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