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十一年,長安的冬季來得比往年都要早些。
方才露月中旬,便有了撒鹽空中方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的景致,紀府後花園的常青藤在雪景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青翠欲滴。
紀氏全族以及其他九大家族的代表,齊聚昭元帝姬府,歡慶小王姬的百日宴。
當著眾人的麵,雲卿對昭元帝姬和雲瀾行過禮後,緊挨著紀婠和蕭洛的下首,與雲柔一同入座。
對麵坐著的是慕容珺和慕容璟,他抬眼對上慕容璟的眼,恍若未見般掠了過去,目光停在了司徒楠的身上。
此時的司徒楠正一手輕扣茶杯邊口,目光有些渙散,停留在雲卿下首的位置。
納蘭昔垚捏著團扇,擋住了大半張臉,隻留出一雙眼睛,時不時看向對麵上首的位置。
高千塵與其妹高千悅同長孫鈺和長孫銘相對而坐。千塵正輕抿杯口飲著茶,放下茶杯的同時正巧抬眸對上雲柔不冷不熱的目光,遂朝她淺淺一笑。
雲柔臉一僵,似是偷看被抓到那般耳根一紅,把頭彆了開去。雲卿見狀對千塵使了個眼色,千塵隻得無奈搖頭以作回應。
待眼神從千塵那處收回,雲卿方才發現千塵的上首,慕容璟的下首處一直有一雙緊盯他的眼,這男子容貌乏善可陳,放在長安街上一抓一大把。
那男子此刻夾在慕容璟和高千塵之間,一個美豔動人,一個仙氣飄飄,就顯得中間這張臉格格不入了。
那日晚上,夜色深,雲卿並沒有看清他的模樣,這時意識到他應是薛氏的代表薛靈沢,同時也是慕容璟的姑爺,那個傳說中整個慕容府最醜的主子。
迎著他的目光,雲卿似是感受到了眼中飽含的敵意,於是訕訕地避過他,將頭轉到了正麵。又迎上慕容璟那雙不放電就能勾引人的眼睛,頓覺自己看哪裡都不是,最終隻得將腦袋低了下去,凝視著杯中的茶水發呆。
此時,對麵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靜安大人,聽聞您家大公子今年已是弱冠之年,不知為何還未成親呢?”
此話一出,雲卿猛地一怔,看向薛靈沢那張相貌平平但暗含凶意的臉。
紀婠沒有回答,薛靈沢繼續道“聽聞前些日子上官大人曾來提親,但靜安大人一直沒給回應,現今當著上官大小姐和大公子的麵,不如就定下來吧!”
霎時間,場上之人的臉色瞬間變成了三種,一種是略帶慌張,緊張無措的,一種是默默思考,想著反擊的,還有一種則是事不關己,等著看好戲的。
薛靈沢的一番話讓紀氏和上官氏都陷入了窘迫之中。
長孫鈺是個暴脾氣,此時牽扯到的人,一邊是常年與長孫氏交好的紀氏,一邊是與自己有姻親關係的上官氏,直接衝著薛靈沢沒好氣地說“既然是上官大人提的親,回應自然要等上官大人在場,今日我們來的都是小輩,如今定下不合規矩吧。”
薛靈沢看了眼長孫鈺,眼中諸般輕蔑之意絲毫不加掩飾“據在下所知,長孫二小姐向來橫行霸道不守規矩,此刻怎好意思說教他人?”
長孫鈺脾氣雖暴,卻心直口快無城府,此刻被他一噎,竟不知如何反駁。
薛靈沢見她氣得臉色發青,得意洋洋地繼續道“在下今日聽聞一件事情,不知真假,恐怕隻有樂淵大人才能回答了。”
雲卿已明白他要問什麼了,冷眼看著他不說話,心中卻暗自埋汰眼前之人儀容不佳也就罷了,腦子裡也儘是一攤水。
“聽聞樂淵大人有斷袖之癖,不知此事可為真?”
紀婠和蕭洛顯然已經知道這件事,並沒有很驚詫,可心裡都不由地緊張起來。
若是雲卿回答了“是”,那就是坐實了謠言,哪怕如今大周民風開放,也免不了被人恥笑。若雲卿回答了“不是”,那再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推脫掉上官氏的提親了。
隻有當謠言僅僅是謠言的時候,才能讓想相信的人信,不想相信的人不信。
雲卿沉默了半晌,反客為主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薛大公子如此關心在下之事,莫不是看上在下了?”
他將問題拋了回去,薛靈沢頓時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地回應道“我可看不上你這種勾引彆人家妻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