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衛臉色瞬間煞白,他意識到方才若不是雲卿阻止,如今已闖下大禍,忙跪下求饒“小的不知是小王爺,求王爺恕罪。”
是驚魂未定的恐懼,也是劫後餘生的歡喜。
*
次日,雲柔來慕容府探望,雲卿自知昨日之事無法相瞞,隻能如實告知。
雲柔見到雲卿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玩世不恭的少年,一時火氣上頭,數落了慕容琛一通,慕容琛低頭坐在一旁,自知闖了禍,隻能一言不發。
待雲柔走後,他撲到雲卿身邊,憋了一大串話要說。
雲卿屏退了左右,獨留他和慕容琛二人。
“雲哥哥,我昨日騙你的,二姐說過讓我拿藥給你,但沒說要我給你親自上藥。”他有些吞吐,“我昨天拿藥來的時候,聽星紀說你去沐浴了,所以一時起了玩心,想要扮鬼嚇嚇你。”
雲卿看著眼前的少年,雖有著“一肚子壞水”,卻也不失單純可愛。
他伸出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拍了拍眼前少年的頭頂,然後在他前額上彈了一下“沒事,本爵原諒你了。”
那少年暗下去的眼眸中似有熹光成影“那你能不能不要告訴我二姐。”
此刻裝無辜果然另有目的,雲卿沉思了片刻道“要我不告慕容璟也行,但本爵不做虧本的買賣。”
慕容琛恍然大悟,看來這場談判比他想象的順利,剛想繼續推進,心中卻隱隱生出一點顧慮,於是問道“不過我先問你個問題,你不能騙我。”
雲卿點點頭。
“你說你是斷袖,真的假的呀?”慕容琛神色有些為難道。
“假的。”
“那我就放心了。”慕容琛鬆了口氣,“以後關於我二姐的事情,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雲卿麵上不顯表情,實則欣喜若狂,故作鎮定地點點頭,慕容琛趁機再獻殷勤。他斟了一杯茶,奉到雲卿嘴邊,雲卿接過茶輕抿了一口。
“二姐夫,請慢用。”慕容琛諂媚一笑。
雲卿霎時變了臉色,低聲斥道“胡說什麼。”
慕容琛嘴角抿著一絲壞笑“反正早晚都要改口,提早點有什麼關係。”
雲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慕容琛似是看出了他的顧慮,又補了一句“就私下叫。”
雲卿沒點頭,也沒搖頭,眉頭微微有些蹙著。
慕容琛又俯身依偎至雲卿身邊,拊掌貼耳道“我二姐已經在盤算著和薛靈沢和離了。”
雲卿目光一滯,慕容璟與薛靈沢成親多年,雖對其百般冷落,可從未有過休夫的傳言。
如今因他之故不惜與薛氏撕破臉,他心裡生出一種隱隱的愧疚,但這愧疚之中又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期待。
他沉默不語看著慕容琛,聽他繼續道“隻是休夫或者和離都需要一個由頭,這薛靈沢雖然三天兩頭弄些小事情,可也沒犯什麼大錯,這點有些麻煩。”
雲卿想了想,自作聰明道“成親多年沒孩子……算不算理由。”
慕容琛倏忽皺眉,聲音壓得更低了“這就更不行了,你也不想想,我二姐那麼多側室,一個孩子都沒有,難道不成了她自己的問題。”
雲卿沒想到這層,尷尬地握拳抵在唇邊咳了兩聲。
慕容琛怕他誤會,忙道“不過你放心,我二姐肯定沒什麼隱疾,她沒孩子估計是因為……吃了……那個……那個什麼……藥。”
雲卿想起了那日慕容璟從醉月樓偷來的那瓶一聞就天靈蓋發酸的藥,似乎一切事情都串聯起來了。
想必這慕容璟當時讓他配合她偷藥根本就不是為了救什麼兒時故友,而是自己用的。
天哪。
可雲卿又總感覺這事兒沒這麼簡單,不單是這些事情,就連慕容璟這個人,他都看不太明白。
*
是日,亥時初刻。
“星紀,你跟慕容璟是怎麼認識的。”月隱入雲,院落的亭台中,兩人追憶起了往事。
“我和主……郡主相識的那日,夜空也如今晚這般晴朗。那時我隻是京城一家酒肆的賬房先生,平日裡就是摸著算盤,數著不屬於自己的銀子,日子過得很清貧,勉強夠一口飯吃。”
“那日店裡的客人比往日都要多,掌櫃的看忙不過來,便讓我去上菜。可我常年撥弄算盤,落下了手疾,難端重物,將湯汁灑在了一位官家公子身上,那公子怒不可遏,要將我送去大理寺,我才知道他是當今陛下的皇長子廣平親王。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是郡主救下了我,後來……”
夜色如水,記憶的長卷緩緩鋪開,講故事的人曆曆在目,聽故事的人身臨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