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自己真的老了。
否則怎麼會將太後的話給聽錯了呢?
楊廷和鄭重地朝張太後行了一禮,“勞煩太後再說一遍,老臣方才不曾聽清。”
張太後擦著眼淚,“如今活過來的那個,不知是什麼鬼怪。他不是天子!”
楊廷和疑惑地問“太後何出此言?”
陛下明明認得自己,怎能說不是天子呢?
若是鬼怪,又豈會對宮中諸人這般熟悉?
楊廷和也不是沒有疑心。但宮中耳目告訴他,天子醒來後,與過去無異。熟悉的幾人,都能認得出來,也知道隱秘往事。
不放心的楊廷和還親自試探過。
天子對諸事對答如流,甚至還主動提及昔日東宮侍講時趣事的細節。
這些都是旁人不清楚的。
楊廷和剛打消了疑慮,這邊太後又懷疑上了。
不僅是懷疑,她非常篤定這個人不是自己兒子。
張太後哀哀道“這天下,豈有認不出自己兒子的母親呢?”
說著,借著絲帕,悄悄朝屏風瞄了一眼。
一句話,讓楊廷和啞口無言。
母子連心。
陛下是不是陛下,這話旁人說了都算不得準。
唯有生母所言,必是真的。
楊廷和半點沒往其他地方想。
這天下,豈有不為自己子孫考慮的母親?
楊廷和長歎一聲,“先前我來時,已著人通知梁儲原地待命。如今看來,倒是多此一舉了。”
張太後道“首輔老成謀國。國是自當謹慎。豈能如此言語。”
楊廷和拱拱手,表情有些失態。
“那就請太後懿旨,將……其幽禁吧。”
楊廷和到底心軟,說不出誅殺之言。
張太後鬆了一口氣。
先前她還以為自己要多費些言語,才能說動閣老。如今看來倒是自己想多了。
弟弟教的這番話,果然有用。
張延齡一直隱在屏風後,聽聞大事已成,按捺不住地興奮跑出來,為張太後奉上筆墨。
張太後嗔怨地乜斜他一眼,準備提筆。
楊廷和意識到不對勁。
這裡頭還有建昌侯什麼事?
他敏銳地意識到,太後與張延齡有所謀劃。
聯係到先前兵部告訴自己的事。楊廷和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急忙阻止,“太後且慢,不可輕下斷論!”
張太後筆尖的墨滴落在紙上,暈開一片。
“首輔?”
楊廷和正色,“太後鳳體違和,本應靜養。但茲事體大,還望太後抱恙視朝。”
張延齡暗道壞事,在心中痛罵楊廷和。
這廝就是不想見他們張家好!
張太後見弟弟拉著臉,知道不好,忙道“此事我與首輔定下即可,何須視朝?”
楊廷和怒道“國是豈是一家之言就可定下的?我乃輔佐君主之臣,非伊霍之輩!”
“還望太後明日視朝,我們於朝上分說一二。”
說罷,瞪了一眼縮著頭的張延齡,怒氣衝衝地離開。
張延齡不久後也離宮歸家。
送他的太監目送建昌侯離開,招來一個小太監,耳語一番。
那小太監腳底抹油般朝乾清宮的方向跑去。
正德放下手中的書,“哦?”
倒有些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