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永說的話,其實連朱厚照自己都沒把握能成功。
但再難,他也想去儘力推行成功。
一眼就看到頭的人生,隻會讓自己消沉下去,而不會激勵自己奮勇向前。
作為大明國的領頭人,他所需要做的事,非常簡單。
不斷給那些看不到希望的人,賦予光明與希望。
一個人有夢想,成不了什麼大事。
一群人,懷抱著同一個夢想,才有可能實現。
他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將朋友弄得多多的,敵人弄得少少的。
如今文華殿內的兩撥人,哪個都算不上是他的死忠。
大家是出於同樣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等哪天,利益不同,自然就會散。
朱厚照不貪心,維持現狀就夠了。
沒有永恒的朋友,唯有永恒的利益。
這個道理,他明白。
但朱厚照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給了張永極大衝擊。
回到自己私邸時,張永還久久不能回神。
天子這番死而複生,究竟在地府經曆了什麼?
為何會有這般大的變化?
先前就聽見傳聞,說陛下有意開宗藩之禁。
現在又對自己說,想要將軍匠籍也給放開禁製。
那豈不是說,往後其他……諸如樂籍等賤籍,也都會一一開放?
張永坐在圈椅上,背後有機靈的小太監適時放上隱囊。
另有三個小太監上前,不輕不重地為他揉肩捶腿,消除忙碌一天後的疲勞。
在這樣心無煩憂的舒適環境中,張永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逐漸放鬆下來。
他閉上眼,舒服地享受著肩頸的釋放感。
腦子卻沒有停。
賤籍從良,並不是沒有。
隻不過,一直以來都是暗中操作。
靠黃白之物,一節一節,往上打通路子。
天子清不清楚這個事,張永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件事,恐怕並沒有那麼容易推行。
其中牽涉了太多人的利益。
光是宮中那些有權有勢的監宦,就不會答應。
一旦推行,一年下來得少多少孝敬銀子?
太監是無根之人,沒有妻兒。
於科考無望,亦不能做尋常百姓。
除了錢財外,沒有什麼能打得動那顆寂涼之心。
天子,這是要往人心窩子上紮呀。
張永揮退伺候自己的小太監,又叫來自己府上的管事。
“去趟張宅,將我大哥、三弟叫來。就說我有事要和他們交代。”
管家剛轉身要走,又被叫住。
“罷了,不用去了。”
管事一頭霧水,邁出去的那隻腳,收也不是,走也不是。
張永皺著眉,思忖許久。
“不用去了。你自去忙你的吧。”
見張永定了決心,管事也不再多留。
離開的時候,管事心裡倒是在嘀咕。
不知今日主人遇到了何事,要尋張家二位郎君過來商議。
聽今日跟著主人的小太監說,主人複寵了,還去乾清宮陛見。
不知道是不是天子對主人說了什麼,叫主人提心吊膽。
照這樣看,似乎也不是真的複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