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我替他渡了劫。這業火,就是他的劫對不對?”
“是的。他就是……”
“你不用告訴我。他沒有對我說的,就是不想我知道的。他不要我知道的,我就不去想。”
路小蟬很認真地回答。
昆吾呼出一口氣來,拍了拍路小蟬的肩膀:“那麼你就好好留在這裡,不要到處亂跑,等他回來。”
“嗯。”
昆吾低下頭來,忽而又覺得,“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縱然因為心有牽掛而永遠破不了“大勢”之境,隻要心中滿足,何處不是極樂?
自從舒無隙走後,路小蟬每一日都會在太淩閣中的萬年老槐樹下冥想。
昆吾也樂於見到他認真修煉,於是派了一個小藥童青曜,陪在路小蟬的身邊。
青曜沒事就帶著路小蟬四處逛逛,照顧路小蟬的起居。
舒無隙的離去好像沒有影響到路小蟬的心情,每日修煉完了,路小蟬便會跟青曜一起修一些小仙法,用草葉折出蛐蛐的樣子,鬥得不亦樂乎。
蛐蛐鬥得沒意思了,路小蟬就用靈藤編成小貓小狗,它們在昆吾的仙草園裡麵磨爪撓樹,青曜追在這些小貓小狗的後麵,想把它們捉回來。
路小蟬就越編越多,氣的昆吾直接用靈氣將這些小貓小狗抽沒了。
“你這般頑劣,信不信舒無隙回來打你的手板!”昆吾搬出舒無隙,希望路小蟬老實一點。
路小蟬嗬嗬一樂:“你信不信我無隙哥哥回來,知道你把我的貓貓狗狗都弄沒了,打你的手板?”
昆吾梗住了,指著路小蟬說:“滾滾滾!你糟蹋什麼都好,不要糟蹋我的仙草園!”
仙草園被鎖了起來,路小蟬進不去了,開始沉迷折紙人,給它們點了靈氣,這些紙人的動作言行都像極了舒無隙,陪著路小蟬吃飯睡覺。
一走進舒無隙的靜室,就看見路小蟬懶洋洋地躺在紙人的腿上,還有紙人給他梳頭發,替他穿鞋子,路小蟬從來不敢對舒無隙的本尊怎麼樣,就把這些紙人挨個兒都“欺負”了一遍。
昆吾看了都覺得老臉掛不住,心想這算不算早三暮四?
若是舒無隙回來,不會責罰路小蟬,但肯定會怪他沒有管好路小蟬。
七日之後,正在煉藥的昆吾收到了洛水澗掌門趙梓謙的飛鸞銜書,他的夫人生產在即,卻因為邪靈潛入洛水澗傷了真元,隻怕母子性命不保。
昆吾趕緊收拾了東西,路小蟬這個小魔頭,眼不見為淨!
他帶上丹藥,喚了自己的靈獸氿鰩,趕往洛水澗。
路小蟬玩了一整天的紙人之後,就覺得沒意思了。
它們哪裡比得上真正的舒無隙呢?
他撐著下巴,心想還是好好修煉,修為有了長進,以後有什麼事情也不會拖舒無隙的後退。
“青曜!青曜!”路小蟬呼喚起來。
太淩閣中空間層疊,路小蟬總是找不著北,每次去萬年老槐樹下修煉,都要青曜帶路。
青曜推開了門,低著頭走了進來。
“師叔有何吩咐?”
因為路小蟬叫昆吾為“師兄”,青曜是昆吾的弟子,自然稱呼路小蟬為“師叔”。
路小蟬盤著腿,坐在榻上,撐著下巴,看著青曜,指尖在膝蓋上點了好幾下,隨即笑著說:“走!咱們去修煉去!”
“是,師叔。”
路小蟬跟著青曜走了出去。
青曜走在前麵,路小蟬跟在他的身後,趁著他不注意,忽然轉入了另一個空間。
這個空間正好是藏藥閣,無數醫修藥童正在整理靈藥。
路小蟬能夠看見每一個人身上的靈氣,他趕到一個靈氣最為充盈的醫修身邊。
這個醫修的名字好像是子橋,是昆吾座下弟子。
子橋正要行禮:“師叔……”
“還要這虛禮做什麼!我跟你講,青曜被邪靈附體了!我看見他周身的靈光都是黑沉沉的!和前幾日完全不同!”
路小蟬的話剛說完,青曜就走了進來,恭敬地說:“師叔,是不是弟子行路太快,您沒有跟上?”
路小蟬向後一退,他方才在房中就注意到了青曜身上的黑氣,但當時房中隻有路小蟬一人,沒有人教過他如何祛除邪靈,路小蟬不敢貿然戳穿。
青曜沒有在靜室中直接動手,多半是想帶路小蟬去什麼地方,路小蟬按耐著心中忐忑,找準了機會來到醫修多的地方,想著人多力量大。
此時的黑氣已經將他團團包裹住了,一絲原本的靈氣都看不見。
路小蟬身邊的子橋低下頭來,小聲道:“師叔,您多慮了。這裡是太淩閣,邪靈魔祟是進不來的。”
青曜微微一笑。
“師叔,是不是紙人玩的沒意思了,想要諸位師兄弟們陪著您遊戲?”
這幾日路小蟬放出的貓貓狗狗沒少胡鬨,青曜這麼一說,藏藥閣中的弟子們都以為路小蟬又在玩鬨了。
“我沒有玩鬨!他就是被邪靈侵體了!你們怎麼就是看不出來!”
路小蟬心急如焚,子橋卻扣住了路小蟬的手背,笑著說:“師叔,若是想要遊戲,等我們忙完了再陪您。”
子橋的手指緊了緊,路小蟬立刻明白了過來,笑著說:“那好,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忙完了陪我玩!”
青曜趕緊上前:“子橋師兄,師父臨走時囑咐了,要師叔好好修煉。”
子橋不急不緩地轉過身來,將一個藥格緩緩打開:“修煉不急於一時……”
話音剛落,子橋一把就將路小蟬推入了藥格之中,隻聽見子橋高喊一聲:“師叔快走!去師父的靜室!”
路小蟬一陣墜落,掉進了另一個空間裡。
他欲哭無淚,這裡是哪裡他都鬨不清楚!怎麼找得到昆吾的靜室啊!
而此時藏藥閣中,所有醫修轉過身來,看向青曜的方向。
子橋冷目怒斥:“大膽邪靈!竟敢擅闖太淩閣!簡直……”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青曜的唇角勾起,掠起一絲邪笑:“簡直不知死活?這些陳詞濫調,怎麼千年萬年過去了,還是一點新意都沒有?”
“逼它離開青曜的肉身!”
子橋一聲令下,十幾個醫修紛紛結陣,數道靈光連結了起來,風如同刀刃一般回旋湧動,一道禦邪大咒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瞬間將青曜鎖入其中。
青曜仰麵哈哈大笑起來。
“昆吾的徒子徒孫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這麼多人,才結出這樣一個不堪一擊的咒!”
驀地,青曜身體中黑色的邪氣延伸而出,像是黑色的浪潮,將十幾人結成的禦邪咒衝毀。
子橋和其他弟子死守,再次結咒,隻是他們的大咒還沒有連起來,黑色的邪氣濃如沉墨,化作一柄巨大的黑色鐮刀,一晃而過,咒形破滅,所有的弟子都被傷及內府。
子橋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不能讓它走——”
但是青曜卻飛身來到了那個藥格前,跳了下去,子橋驚喊道:“師叔——”
其他弟子都傷的不輕,有的完全昏厥了過去。
子橋要緊牙關,將自己最後一絲靈氣彈了出去,這一絲靈氣化作青鳥,衝破了衝向藏藥閣的青虛頂,虛化成萬千細碎的靈羽,散落向四麵八方。
“師兄……”另一位弟子爬向子橋,“師父已經走遠了……你就算是放了信號出去……也沒人能趕來救我們……”
子橋閉緊了眼睛:“師父離去前……我聽他說起過……千秋殿主的靈獸走失,這幾日將入我們太淩閣的地界尋訪……這邪靈起碼吸食了上千年的邪欲,我們閣中弟子對付不了……”
“可是就算千秋殿主就在附近……他素來與仙門各派不和,隻怕不會管我們的事兒……”
“如此,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此時的路小蟬,在不知道哪裡的空間中飛奔,可怎麼奔跑都像是在層層疊疊的迷宮裡,找不到出路,更不要提找到昆吾的靜室了。
青曜的聲音傳來,忽遠忽近,驚得路小蟬摔了一跤。
“師叔,您在哪兒啊?這是在和弟子玩捉迷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