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好不甘心。
好想回到舒無隙的身邊, 好想被他擁抱著,好想聽著他的呼吸。
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身影隱隱約約, 似乎正在朝著路小蟬招手。
是無隙哥哥!
他找來了嗎?
路小蟬欣喜若狂, 直奔而去,那身影越來越近。
舒無隙的眉眼愈發清晰,清冷之中帶著一絲柔和,眉眼緩慢抬起, 帶著繾綣以及……落入深淵般的誘惑。
“無隙……無隙哥哥?”
舒無隙靠近了路小蟬, 緩慢抬起的眼睫撩起了路小蟬的呼吸,他的神態旖旎, 嘴唇微微張開, 指尖勾著路小蟬的下巴。
路小蟬的心跳的越來越厲害了, 接連咽下口水。
舒無隙側過臉來, 眼簾垂落, 摟著路小蟬的腰, 就要倒下去。
路小蟬的雙手就撐在舒無隙的肩頭, 舒無隙的唇線彎起輕輕的弧度, 在路小蟬的心神上劃開一道口子,無數念想克製不住湧了進來。
路小蟬想要完全地擁有這個男人, 想要他為自己露出神魂顛倒的樣子, 想要他富有力度的頸間為自己而起伏。
他看著自己, 眼底的冷冽如同融化一般, 起了漣漪,一層一層,向外散開,卻又驟然收緊,仿佛要把路小蟬的心魂都困進去。
路小蟬低下頭來就要吻上去,在那瞬間,腦海中的卻是舒無隙在無數個清冷的月夜下,等待著自己的背影。
他的神態,他的呼吸……他懷抱的溫度,都不是這樣!
路小蟬的手指在無痕劍的劍尖上一劃!
殷紅的血絲墜在劍尖之上,靈氣翻滾,灌入無痕劍中,劍陣借著這一滴血的水勢,驟然展開!
身下舒無隙的影子破裂開來,如同無數塵埃,消散不見了。
路小蟬冷聲道:“哪裡來的邪靈!竟敢冒充舒無隙!”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啊,有意思!你對泱蒼君念念不忘,我便做了一個給你,你卻不要,這是為何啊?”
塵埃散儘之後,路小蟬驚覺自己的四周被邪氣環繞,無數邪靈漂移遊蕩,有的露出猙獰的神色試圖噬咬他,卻被他方才結出的劍陣反弑。
而在群邪之中,路小蟬看到了一個輪廓妖嬈的身影,看不出男女,卻如同萬千細絲纏繞,繞在路小蟬的眼睛裡,繞入他的心中。
邪火莫名地搖曳燃燒,路小蟬的喉嚨乾渴的厲害,他的耳邊仿佛聽見舒無隙的呼吸,他的低吟,他的淺歎。
那身影越來越像舒無隙,他的肩臂,他的腰身,他那雙長到讓路小蟬豔羨的腿。
路小蟬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自己的鼓噪的心跳。
“這裡是哪裡?”
“你心底已經知道答案了,離澈君。”
那清冷的聲音,也如舒無隙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它的尾音隱隱挑起,讓原本古井無波的聲音起了一絲彆樣的風情。
重巒宮下九萬裡,便是魔都入口了。
自己方才禦劍追趕,隻怕已經被引入魔都了。
“你不喜歡這裡嗎?在這裡,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路小蟬冷哼了一聲:“你又不是我的無隙哥哥,對你為所欲為,又有什麼鬼意思?”
“你把自己繃的太緊了。”
不知不覺,那些猙獰的邪靈仿佛青煙一般,變換姿態。
每一個都化作了舒無隙的樣子,惟妙惟肖,眼底含情。
“他們不就是你的舒無隙嗎?”
路小蟬呼出一口氣來,他知道這一回自己要完蛋了。
他無所謂名利,心無殺念,不怕餓不怕疼——就是受不住舒無隙啊!
無數舒無隙的幻象一點一點地滲入他的劍陣之中,他的心緒不寧,動搖的厲害。
就在那個刹那,邪氣凝斂,直逼路小蟬的麵門。
路小蟬睜大了眼睛,看著舒無隙的幻象幾乎來到了自己的麵前,即將吻上他的唇!
那不是舒無隙!
瞬間,他的體內一道劍氣催拔而出,將團團緊逼的邪靈衝擊碾碎。
近在眼前的舒無隙的幻象瞬間破滅!
路小蟬倒吸一口氣,這一道劍陣霸道強悍,氣勢非凡!
這是舒無隙留在他身上的劍意,隨著他的心念被催發出來,形成的天闕劍陣!
明明……明明之前舒無隙在前往北溟之前留給自己的劍意早就消散了,為什麼還有?
而且這一道的力度,就如同舒無隙本人催發而出的一般?
那團凝結而成的邪靈被震了出去,路小蟬陡然驚醒,如果當時自己真的讓舒無隙的幻象親吻上了自己,對方必然會將他的元丹給吸出來!
背脊被冷汗浸濕了。
路小蟬從沒有這麼恐懼過,自己差一點就折在這裡了。
“泱蒼留下劍意給你又如何——擋的了一時,擋不了一世!”
邪氣翻滾,化作鋪天蓋地的巨浪,衝擊而來。
這和平日裡凝聚而成的邪雲不同,此處的邪靈在它們自己的地盤上氣勢滔天,路小蟬竭儘全力結出的劍陣被衝擊而毀,無數邪祟勢不可擋直入他的丹海。
無形之中,這股巨大的力量勾住了他的丹元,一點一點要拖拽出他的體內。
無痕劍嗡嗡作響,路小蟬全身血脈逆行,他想要禦劍抵抗,但是他的修為正逐漸潰散。
他想要結一道醫咒來淨化自己的丹元,但是微弱的醫咒根本沒有作用。
“彆再掙紮了,我會給予你想要的一切,你安心享受不就好了——離澈君。”
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要的一切又是什麼?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意識逐漸混沌。
仿佛有什麼碎裂開來,是他的丹元?還是他的魂魄?
他又看見了那個背著瓶瓶罐罐的少年,正在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尋找什麼。
啊,那不是彆人,正是他自己——曾經的離澈君。
估計是自己的丹元即離體,塵封的一切也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一一掠過。
如果在劫難逃,能讓他想起一千多年前發生了什麼也好……
想要知道千餘年前,舒無隙是如何起意,如何生念,如何動情。
想要知道那個時候的自己……有沒有珍惜他?
他的腦海沉重得要命,想要掙紮卻極速下沉!沉入他模糊的記憶之中。
路小蟬看見自己在悠長的走廊裡左顧右看,無意境天之上除了他這個大活人,就隻有泱蒼君。
路小蟬啊,路小蟬,你肯定在做什麼不能被泱蒼君發現的事情。
啊,他想起來了,自己是在尋找歸元傘。
那段時間他在無意境天憋的難受,每天都在盤算著如何離開。
他本來放了許多凝魂青鳥去找昆吾,都沒了消息。可能是自己凝魂術太爛了,青鳥還沒到太淩閣就消散了。
於是每日都在無意劍海前嚷嚷著,如果昆吾再不來帶他回家,他就要跳下去。
不過他路小蟬向來是沒有跳無意劍海的骨氣的。
——畢竟嘛,自由誠可貴,性命價更高。
找到了歸元傘,他就可以藏一封書信,然後歸元傘帶著這封書信,飄過無意劍寒,到達太淩閣,昆吾雖然混蛋但不至於見了他的書信還不來帶他回家!
來到了一處石室之前,先是推門,這道門紋絲不動。
他撇了撇嘴,對自己說:“肯定是有機關吧?機關在哪兒呢?”
路小蟬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雕刻著上古靈獸長湮的石塊,他摁了摁那個石塊,沒有反應。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能轉動它。
“摁不下去,又轉不動……那就拔起來看看唄!”
路小蟬捏著石塊往外一拔,還真沒想到這扇門移動開來!
他立刻樂得滿臉桃花開,竄了進去之後,才發覺這間石室之中沒有任何的寶物,反倒是有無數隻凝魂而成的青鳥。
它們閉著眼睛,縮成團子的,安靜地停在燈台上。
路小蟬越看這些青鳥,越是眼熟。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其中一隻小青鳥睜開了眼睛,嘰嘰喳喳開始說話了。
“朱旭山下的唐記包子店,湯包最好吃!但是吃的時候得特彆特彆小心!不然會被裡麵的湯汁兒湯到舌頭!師兄就給燙到了!他還說我餓死鬼投胎呢!明明他才是!哈哈哈哈!”
路小蟬心中一驚,這不是他曾經用凝魂青鳥對師父傳書時候說的話嗎?
按道理這些青鳥應該早就魂散了,為什麼還在這裡?
路小蟬戳了戳每一隻,開口說話的都是自己的聲音。
全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比如他又吃了什麼,做了什麼他覺得明智的蠢事兒,昆吾又如何嘲諷他了雲雲。
“你在這裡做什麼?”舒無隙的聲音響起。
路小蟬轉過身來,驚訝地看著他。
“這裡……這裡怎麼都是我的凝魂青鳥?”
舒無隙微微垂下眼來,伸出手,手指在一隻小青鳥的腦袋上麵輕輕碰了碰,路小蟬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仿佛也被對方揉了揉。
“之前,你師父來無意境天看顧我衝大勢的第三重天,你和昆吾每日都會以青鳥送信。”
“是啊……可那是好幾個月之前啦!”
路小蟬心想,難道自己的凝魂術其實爐火純青?竟然數月都不魂散?
“你師父離開這裡之後,你每日還是會送凝魂青鳥來。我就把它們留下了。”
忽然,路小蟬有了一個有點自戀的想法。
“那個……那個……你不會每日給這些青鳥渡入真氣,好讓它們‘活’到了現在吧?”
“沒有它們,就無人對我說話了。”舒無隙道。
所以真的是舒無隙保存了這些凝魂青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