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顏安樓的親妹妹,即顏沅的姑母前些年機緣巧合下入了宮,也需要有個娘家人在前朝扶持些。
顏沅剛及笄,其母就去信安國公府,打算拜托自己的母親給顏沅尋一門綏都內的婚事,以便將來全家搬至綏都。
雖老安國公病逝前,蘇宜姝也曾歸家,兩家未斷了走動,但如今顏沅去安國公府還是有些尷尬的。
她如今隻是商戶女,縱使江阜顏氏有錢,可在綏都世家看來金銀那也是俗物一堆,顏沅更是擇親的下下選。
這也是莊嬤嬤緊盯顏沅的緣故。顏沅從小病弱,也被養得驕縱了些,若是行為舉止再出了什麼差錯,婚事隻怕愈發艱難了。
莊嬤嬤正說得起勁,卻見顏沅和青黛已經開始挑選起衣飾,她連忙停嘴,拍了自己的頭,“誒呦”一聲,忙著說:“夫人給娘子準備好衣裙了,且等奴婢去拿來。”
顏沅聞言有些錯愕,母親怎連這樣的小事都準備周到了。一旁的青黛笑道:“夫人果真處處惦念著娘子呢。”
片刻後,顏沅忍著困意,換上了一身淺藍色底白玉蘭花連煙月華裙。
莊嬤嬤給她仔仔細細地梳了個墜馬髻,頭上簪了個珍珠玲瓏八寶簪,又撫平她衣上的褶皺,順勢將一個白玉鐲子套在她手上。
一行人剛拾掇好,船身就劇烈顛簸幾下,拋了錨,靠岸了。
眾人懸在半空的心也落了下來,在路上漂泊了許久,終是到了綏都的碼頭。
顏沅帶上輕紗帷帽,被青黛扶著走下畫舫。
安國公府的馬車是早早在此等著的,打頭的是老夫人身邊最有臉麵的常嬤嬤。她發鬢斑白,用頭油抹得利落,連根頭發絲都沒落下來,瞧著便是個極精明的人。
岸邊吹來帶著腥味潮濕的風,吹動了顏沅的帷帽,連帶著滿頭微卷青絲也隨風搖曳,隱約露出靡顏膩理的小半張臉。
顏沅常年喝藥,對味道甚是敏感,那股悶熱帶著魚腥的味兒直往她鼻子裡鑽。
癢意從嗓子眼爬上來,她拿起手帕掩唇,控製不住地咳嗽起來。
莊嬤嬤擔憂地拍著顏沅的背,斷斷續續的咳聲也喚回了常嬤嬤的思緒。
瞧著顏沅的打扮,常嬤嬤臉上褶皺的角度更真切了些,“表姑娘快上馬車,歇一會兒……等老夫人見了您呐,一定會高興的。”
莊嬤嬤年輕時與常嬤嬤是舊識,多年未見也生疏了些,可她眼珠一轉,想著去打探打探消息,便隨著常嬤嬤同坐後麵那輛馬車去了。
……
紫蘇一把掀開最前麵的馬車簾子,蹦著上了馬車。她是顏沅身邊另一個侍女,年紀尚小,心直口快。
此刻她嘟起嘴,氣鼓鼓地說:“蘇家明擺著沒把娘子當做一回事兒,連個主子都沒來。”
青黛連忙捂住她的嘴,小聲道:“小祖宗哦,下次說話注意地方,若是被人聽見了,還以為娘子如何不滿呢。”
紫蘇訕訕,也悟過來自己失言,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二人轉頭看向顏沅,卻見她坐得端正,瑩白的小臉因著剛才的咳嗽微微泛紅,垂眸叫人看不清神色。
青黛、紫蘇便都噤了聲,娘子剛及笄,夫人要將她送來綏都,屬實有些倉促。
想來娘子也是不願的,在家中,娘子是全家的掌上明珠,整個江阜地界隨她折騰。
到了綏都,即使是自己的親外祖家,可娘子人生地不熟,終究算是個寄人籬下的表姑娘。
自此一路沉默無言,隻餘馬蹄踢踏落地夾雜著轔轔車輪聲,棗紅色的駿馬高揚著頭,穩穩地拉著車廂,駛過人聲喧囂的朱雀大街,向著權貴紮堆,寸金寸土的拱辰街而行。
馬夫微勒韁繩,駿馬嘶鳴聲隨之響起,馬車停穩在安國公府的側門。
常嬤嬤:“表姑娘,這就到了。”
車廂內傳出一句應答,紫蘇先利落地蹦下來,接過顏沅的手,扶著她下了馬車。
顏沅抬頭,雖是安國公府的側門,卻也是描金牌匾,莊嚴肅廖。
常嬤嬤領著顏沅一行人進側門,穿屏門,又繞過雁翅影壁,走過垂花門後的抄手遊廊。
顏沅隔著層紗瞧清了自己母親長大的國公府,粉牆環護,飛樓插空,可謂富麗堂皇,雍容華貴。又輔以佳木蘢蔥,就連遊廊也是白石為欄,處處彰顯著貴氣。
她隻得在心中感歎:到底是有權勢,縱然顏氏再有錢,也斷斷不敢如此露財。
若是顏府也這般奢靡,有錢卻無權,隻會平白惹人妒忌,境遇恐比當下還不如。
思緒轉瞬間,她又想起在宮中沒有家世支撐的姑母,近日縈繞在心頭的鬱氣也散了些。
顏氏是該有個官身了,兄長苦讀,而她提早來綏都,爭取將顏氏的布莊開到這處,能為家人探探路也是好的。
蘇老夫人住在四喜堂。院前守著的小丫頭探頭探腦隔遠就瞄見常嬤嬤帶著表姑娘回來了,她忙跑進屋子裡去通報一聲,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令夏很快迎了出來。
隔著帷帽,令夏看不清顏沅的臉,卻已驚歎於小娘子周身的氣度,隻覺到底是老夫人嫡親的外孫女,養在南邊更是添了鐘靈毓秀之氣。
顏沅